他正要上前去接,大門突然打開,一身素衣道袍的女子帶著人走了出來。

王玄腳步一頓,蹙眉,“二姐姐?”

王四娘眼睛一亮,連忙迎上去,“二姐姐。”

王二娘淡然的衝妹妹略一點頭,走到趙含章麵前,伸手接過一條白麻布,低聲安慰道:“節哀順變。”

趙含章抬頭看了她一眼,深深的叩下,起身帶著趙二郎離開去下一家。

王二娘目送他們姐弟兩個走遠,握緊了手中的白麻布,這世道,誰又能真正的安穩呢?

過了王家,不等趙含章姐弟到各家府邸,各家便已經知道趙長輿昨夜薨逝了,有人早早便開了大門等著,等看到趙含章姐弟,不等人到跟前便自己先哭著迎了上去。

而此時,皇宮裏,傅祗也在哭,他坐倒在地,拿著趙長輿的折子問皇帝和東海王,“此等挑撥離間之言,陛下和王爺為何會相信?嶠森森如千丈鬆,在任期間殫精竭慮,各王叛亂,百姓流離失所,多仰仗他調度才給離亂的百姓一個安居之所,自河間王死後,他更是一直敦促朝廷盡早做出決斷,以免內外受困,他既已早早表態,又怎會私下寫信傳此相悖的想法?”

“陛下,王爺,莫要被人挑撥壞了情分啊,偽造此信的人心腸歹毒,不僅是挑撥上蔡伯與陛下,與王爺的關係,也是在挑撥陛下和王爺的關係啊。”

年輕的皇帝聽聞,眼淚落下,讓人將折子拿上來,越看他哭得越厲害,忍不住走下龍椅去握東海王的手,“王叔請看,上蔡伯言之有理,我們不能被這等小人挑撥離間啊。”

東海王伸手接過折子,看完後慨然一歎,“昨日突然聽到那樣的傳聞,又收到了密信,深恨趙長輿挑撥之心,可今日看來,是我誤會他了。”

傅祗哭道:“陛下,趙長輿已於昨夜薨逝了。”

皇帝大驚,“什麽?那這折子……”

傅祗落淚低頭,悲戚道:“此是遺折。”

朝堂之上頓時歎息一片,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每個人都掉了兩滴淚,好似都很傷心。

東海王也很傷心的樣子,歎息道:“沒想到竟如此的不巧,昨日馬家恩過去守著趙家,倒是便宜了他,讓他能見上蔡伯最後一麵。”

他話鋒一轉道:“不過此等背後挑撥離間之人還是可惡,既然有假信在手,外又有流言,不如詳查,將這幕後之人揪出來,我大晉朗朗乾坤之下,怎容得下這樣的魑魅魍魎?”

皇帝張了張嘴,忙去看其他大臣。

眾人都避開了皇帝的目光。

傅祗沉吟道:“當務之急是為上蔡伯治喪,王爺,讓守在趙家附近的士兵退回吧,趙家也好治喪。”

皇帝回神,連忙道:“對對,當務之急是治喪,快來人,立即去趙家看一看,可有何事是朕等可以幫忙的。”

傅祗指點道:“上蔡伯有安社稷之功,請陛下擬定諡號,允他奏折所請。”

皇帝連連點頭,“好,好,朕記得先帝曾為他擬定諡號‘簡’……”

皇帝不知道造假信的是誰,但東海王緊抓不放,他隻有一種擔心,恐怕他這一番舞劍,想指的是他。

他真的不知道趙長輿真實的想法嗎?

他三番五次的派人去勸說趙長輿改口,東海王會不知道他被趙長輿一再的拒絕嗎?

但收到假信後他還是直接派兵去圍了趙家,隻怕目的是在趙長輿的家財上。

對支持他的趙長輿尚且如此心狠,更何況是反對他的人?

皇帝憂心不已,隻想拖延一些時間好想應對之法。

趙嶠……死得太快了,若他不死,這火短期內還燒不到他這裏。

皇帝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想法搖去,他扶額沉思,片刻後道:“便用先帝給他定的諡號吧,下旨讓趙濟襲為上蔡伯。”

眾人應下。

東海王心中冷笑,以為不談此事他便不查了?

趙長輿一死,他倒成了笑柄,東海王心中積著一股氣沒處撒,自然不肯如此輕易放過皇帝。

那假信,多半是皇帝的人搞出來的。

東海王大踏步離開,外麵已是一片悲戚,不論是士族官員,還是普通百姓,都知道昨夜趙長輿薨逝了。

他素有清名,在百姓中聲望極高,東海王一出皇宮便聽到了大街小巷傳來的哭聲,待聽清楚哭的是什麽,臉色瞬間鐵青。

而此時,傅祗拿到了皇帝的聖旨便急忙而出,看到走在前麵的王衍,他立即上前一把扯住他,“夷甫,王爺呢?”

被拉住的王衍一臉懵,“王爺早走了,你不知嗎?”

傅祗當然知道,但這不耽誤他假裝不知道,見四周站著的同僚都豎起耳朵聽,他不由“哎呀”一聲,跺腳道:“怎能就讓王爺這麽走了?夷甫,你怎不勸一勸?”

“長輿臨終都在憂慮國事,最怕的便是王爺和陛下因此事生出誤會來,夷甫和王爺關係親近,還請夷甫代為說和,王爺深查此事本沒有錯,但最後若查到陛下這邊來,不僅傷了長輿的心,世人也不會相信的。”

王衍不太在意的一笑道:“傅中書多慮了,丁是丁,卯是卯,王爺不是指鹿為馬之人。”

他不是指鹿為馬的人才怪,他要是實事求是,又怎會去圍了趙家?

傅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等自然知道王爺不是那種人,但世人不知啊,長輿不管是在民間還是士族裏名聲都極佳,昨日王爺圍了趙家,昨晚長輿便薨逝了,傳出去隻怕於王爺名聲有礙。”

見王衍還是一副不願蹚渾水的樣子,傅祗便壓低了聲音道:“今日趙家姐弟已經報喪,現在滿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此事了,夷甫不如出去聽一聽民聲再做決定?”

王衍微微正色了一些,他看了一眼傅祗,最後拱了拱手後帶人出宮。

到了大街上,果然隨處可見議論悲戚之人。

王衍皺緊了眉頭。

跟著王衍一起跑到大街上的官員見狀,忙問道:“王司馬,這如何是好?王爺此時正煩悶,若是傳到他耳邊,又是一場官司。”

王衍就歎氣道:“俗事繁雜,心緒就難免亂,罷了,我們去勸一勸王爺吧,心平和些也利於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