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淵和趙銘等人收到趙含章的信後,立即派人從各處調兵,然後將營帳裏剩餘的四萬多兵馬都給汲淵帶上,分了三路出來接應趙含章。

汲淵帶了一萬兵,前麵已經遇到王臬,知道趙含章沒和苟晞徹底撕破臉,他長長鬆了一口氣,但還是連忙趕了來。

半路上倆人遇上,倆人都是大鬆一口氣的模樣,汲淵見自家主公臉色憔悴,眼底青黑,忙迎上去,心疼的問道:“女郎,大郎君呢?”

“在車裏。”

傅庭涵中途醒來了一會兒,但很快又昏昏欲睡過去,他的傷口很大,情況並不是很好。

軍醫對這種事習以為常,很多士兵下戰場的時候都是活著的,隻是治著治著就死了,絕大部分的人便是死於傷口惡化。

趙含章便找了中醫看他的藥方,但她對中醫實在是不了解,急得團團轉後開始浪費食物。

她和夥夫要了許多饅頭,想要使其發黴,好提取青黴素。

可惜這會兒天冷,饅頭放了一天也沒味道,一點兒發黴的跡象也沒有。

趙含章看著都快要愁死了。

傅庭涵偶爾醒過來聽傅安說,“趙女郎為了郎君的病都魔怔了,去夥房那裏要了好些饅頭,放在一個幹淨的甕裏,說是要給您做一味藥。”

傅安道:“郎君,您快好起來吧,不然我覺得趙女郎得瘋。”

傅庭涵在趙含章過來看他時就努力醒著,和她道:“現在天氣這麽冷,你想等饅頭生出青黴來估計要很久。”

趙含章道:“我已經讓人各處去找了,其他食物的青黴也可以。”

傅庭涵就笑道:“這世道,誰家會有吃剩下的食物能放到長黴呢?”

也是,就算是豪富之家,自己吃不完,那還有下人呢,下人之外還有佃戶呢,反正就不會有發黴的食物。

所以趙含章一直致力於自己製造。

傅庭涵就低聲道:“可以給它製造一個濕熱的環境,讓它更快的發黴。”

趙含章眼睛一亮,然後有些歉疚,“都這時候了,還讓你為這些事費心思。”

“並不怎麽費心思,反正我也疼得睡不著,說說話而已。”

話是這麽說,但傅庭涵的藥是有安眠效果的,而且這藥在傅庭涵身上似乎很有效,才說了幾句話,教趙含章怎麽給饅頭製造濕熱的環境,他就又昏昏欲睡起來。

趙含章愣愣地看著他消瘦發白的臉色,忍不住低聲問道:“你當時……知不知道將後背暴露給敵人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差一點點兒就死了,這是因為喜歡我呢,還是別的人你也會這麽做?”

傅庭涵睡意消了一些,認真想了一下後道:“如果是秋武和傅安他們,我會著急,但應該不會轉身,將後背暴露出來,冒險去救。”

“如果是二郎,我應該會去救。”

趙含章:“因為和他感情更深厚?”

傅庭涵笑著微微頷首,道:“也因為你。”

趙含章愣了好一會兒後問,“就那麽喜歡我嗎?”

傅庭涵輕輕地“嗯”了一聲。

趙含章定定地看著他,沉默許久後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其實不值得你這麽喜歡。”

“值得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的,”傅庭涵抬起眼眸看她,“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我認為我對你的喜歡並不能用值不值來衡量,因為我並不是要你怎麽樣,而是我想為你做些什麽。”

“要是有一天我不喜歡你,也並不是你不值得了,而是我改了心意,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趙含章愣愣地看著他,半晌後問道:“那你什麽時候會不喜歡我?”

傅庭涵也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頭道:“大概不會有那一天吧,我已經喜歡了你十四年,期間分開數年,這都沒有改了心意,以後更難更改了。”

“而且,”傅庭涵看著她道:“在這個世界裏,隻有你與我是一樣的,卻又是不同的,你要是死了,我在這個世界裏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我在這裏如同無根的野草,失去你,我大概也不會獨活,”傅庭涵直言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原因。”

趙含章聽出來了,這不是情話,而隻是陳述句。

她便也認真起來,一臉嚴肅的看著他道:“我會努力的活著,你也要努力的活著!”

趙含章伸手握住他的手,狠狠地一握,甚至讓他感覺到了疼痛,“你也說了,在這個世界裏,隻有我們才是一樣的,你會感到孤獨,我也會!”

傅庭涵回握她的手,忽略後肩處帶來的疼痛,他衝她溫和一笑,“你放心,我會活下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強烈的求生意誌起了作用,或是軍醫開的藥終於起效,一直斷斷續續高燒的傅庭涵總算慢慢穩定下來,傷口也開始好轉。

軍醫大鬆一口氣,趙含章對傅庭涵極其重視,他還真怕傅庭涵出事,趙含章會做出別的事情來。

軍醫給傅庭涵換好藥,起身笑眯眯地道:“傷口快愈合了,大郎君繼續忌口吃藥,最多一旬就能結痂。”

此時已經是他們回到陳縣的第三天了。

傅庭涵已經能下地走路,不過為了不摩擦到傷口,他也很少出去就是了。

才把中衣攏上,傅安就蹬蹬的跑來,“郎君,女郎給你做的藥終於發出青黴了。”

傅庭涵穿衣服的手就一頓,問道:“多嗎?”

“挺多的,”傅安很不解,“隻是那發黴的饅頭怎麽用?郎君要吃嗎?”

傅安一臉驚悚的道:“郎君本沒有事,會不會吃了那饅頭就……”

傅庭涵瞥了他一眼道:“想什麽呢,那不是吃的。”

他拿起衣服要穿,傅安忙伸手接過,一邊小心地給他套衣服,一邊問道:“不吃,那怎麽做藥?”

傅庭涵問道:“前兩天讓你找工匠做的東西做出來了嗎?”

傅安:“琉璃坊在上蔡呢,這會兒信估摸著才送到上蔡吧,哪兒有那麽快?”

沒有透明的玻璃製品和量杯等工具自然也是可以操作的,隻不過會麻煩一些而已。

不過傅庭涵並不怕麻煩,他帶上傅安就去看那甕發黴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