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常寧升任西平縣縣令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西平縣,趙含章用上自己的郡丞印,不僅給了常寧任命書,還寫了一張公告,直接貼到縣衙外的公告牆上。

這一封公告她是親自寫的,寫明了她升任常寧的原因,並表示了她對人才的渴望。

如今匈奴南下,洛陽被圍,豫州也陷於戰亂中,一年已經過去一半,大中正也未有舉行定品之意,所以各地急需的人才隻能自行解決。

趙含章表示,如今汝南郡急需各種人才,似常縣令這樣的有才之人不能埋沒了。

所以,她希望有才德的人看到這張公告後可以向她自薦,到時候她會出一些題目考校對方,隻要他們能回答上她的問題,並通過麵試,不論對方身份家世如何,她全都真心重用。

公告貼出去,還未離開的縣令和士紳們大驚,所以曾是柴縣令幕僚,未曾定品過的常寧竟然一躍與他們平起平坐了?

不對,現在汝南郡郡治被趙含章移到了西平,西平縣一下成為了郭縣,他的地位比他們還高了。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柴縣令,目中複雜。

柴縣令也怔了一下,然後便覺得常寧的運氣也太好了,趙含章竟然就這樣把西平縣縣令的位置讓了出去?

就在縣城內外都被這封公告震動時,趙含章騎馬帶著人出來了,對候在城門口的高縣令道:“高縣令,我們走吧。”

高縣令有些激動的小跑上前,仰著頭看騎在馬上的趙含章,“郡丞真的要去我們遂平縣嗎?”

趙含章應了一聲,問道:“怎麽,高縣令還不舍得離開?”

“不不不,是要離開了的,是要離開了的,下官這就跟上。”

其他也正要出城的縣令紛紛退到一側,看著高縣令上馬跑到趙含章身邊。

趙含章對眾縣令點了點頭,叮囑道:“你們也盡快回到本縣安撫百姓,做好秋收的工作。”

眾縣令躬身應下。

趙含章就一踢馬肚子,一馬當先走了。

傅庭涵跟上,秋武和高縣令便跟在了後麵,隨從們也紛紛跟上。

見趙含章出行竟然帶著二十多騎,眾縣令對視一眼,想法各異。

二十多騎看著不多,但這隻是一次普通的出行,便是郡守也很難帶上二十多騎,大多是幾匹馬,後麵跑著一堆隨從。

前郡丞死了,趙含章直接把郡治移到西平,就帶了兩個郡守府的吏員,其他官吏全都留在了灈陽。

而她普通出行竟然能帶出這麽多兵馬來,可見她手底下的馬不少。

馬,在這個世道裏才是最重要的,比人還要重要。

人沒了,到路口隨便喊一嗓子,隻要拿得出吃的糧食,想招多少人便能招多少人,但馬不一樣。

誰能在大街上喊來一匹馬呢?

到此刻,眾縣令對趙含章的軍事力量和豪橫有了初步的認識。

沒有人敢不聽從一個有兵有馬的頂頭上司的話。

縣令們對視一眼,默默地上車離開了。

趙含章帶著人一路往遂平急行而去,在進入遂平縣後,她便感覺到了差別。

她壓下馬速,傅庭涵他們便也跟著慢了下來。

趙含章讓馬慢慢往前走,兩邊的田野裏,青色的黃豆在野草堆裏若隱若現,田裏的水稻也長得一般,最要緊的是,有些稻田裏被東一刀西一刀的割了一片。

此時正是除草施肥的關鍵時候,但田野裏就沒幾個人。

剛才還在西平縣內,路邊的田野裏可有不少人在幹活兒。

趙含章看到不遠處田野裏有人,她便打轉馬頭往那邊去,高縣令忙跟上。

他們的馬還沒到,田裏的人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看到這麽多人騎著馬過來,臉色一變,轉身就跑……

但人怎麽可能跑得過馬,何況對方速度還不快,才跑出十幾步便啪嘰一聲摔在了田裏,直接糊了一身泥。

趙含章跳下馬,也不在意田裏有水,忙跳下去扶人,“老丈,您沒事吧?”

她拽住人的胳膊拉起來,拉起來才發現剛才動作遲緩踉蹌,看著瘦削佝僂的人並不是老人,而是個青年。

趙含章便連忙改口,“兄台可摔傷了?”

對方驚疑不定的瞪眼看趙含章,胳膊在她的手底下微微發抖,他的目光越過趙含章落在她身後的隨從身上,臉色更白,“你,你們是誰?”

傅庭涵也下馬了,見那人還坐倒在田裏,趙含章似乎拉不起人來,便微微皺眉,也踩進田裏,蹚著水過去幫著把人拉起來,“沒事吧?”

趙含章衝他微微搖頭,和青年笑道:“我們是路過的,想和兄台打聽一下去遂平縣城的路。”

高縣令想說他知道路啊,但還未開口就被秋武拉住了。

高縣令激動的心冷切,慢慢反應過來,趙含章這是要調查民情呢。

他便不說話了,老實的站在田邊。

青年聽說他們是問路的,悄悄鬆了一口氣,他仔細打量了一下趙含章和傅庭涵,尤其是趙含章,因為她是個女郎,他戒備心稍淡,站好以後便指著他們剛才過來的大道說:“順著那條路一直往前走,走路的話,大概到傍晚的時候左轉,再一直一直走就到了。”

高縣令:……騙人,分明還要轉好幾次彎才能到,怎麽可能隻轉一次彎就能到達?

趙含章和傅庭涵把人扶到田埂上,見他渾身濕透了,便笑著頷首道:“多謝兄台,你身上濕了,快回去換衣服吧。”

青年卻毫不在意,直接抓了抓衣服,把水擰出來,拍了拍後繼續穿著,“我們不講究這個。”

他木木地看著趙含章和傅庭涵,等著他們走。

但趙含章就是不走,反而好奇的看向他剛才跑過來的方向,笑問:“不知兄台怎麽稱呼,剛才那塊田是你家的嗎?我看莊稼長得還不錯。”

青年蹙眉看向他們,隱隱有些戒備,趙含章已經衝身後的聽荷招手,聽荷立即拎了一個小包袱上前。

趙含章從包袱裏拿出一個燒餅來,遞給青年,“我看你氣色有些不好,肚子又一直在叫,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個餅?”

青年盯著趙含章手裏的餅眼睛都直了,再也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