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會提出讓趙家的女孩進學堂來教書,是因為在塢堡過年時,親戚女孩子們上門來做客,她們提及能夠在縣衙裏做事的範穎,眼中滿是羨慕。

範穎被救回來後在塢堡住過一段時間,加上她曾是範縣令的女兒,和塢堡裏一些小女孩本就是朋友,那一次經曆讓她們感情更好了點兒。

明明是同齡,或者差不多大,範穎已經在縣衙裏自力更生,能夠為百姓謀福祉,而她們卻隻能留在塢堡裏等待出嫁或者說親。

女孩子們也是很不服氣的。

她們不敢和趙含章比,因為這個姐姐\妹妹從一開始就站在了她們難以企及的高度,有她們沒有的本事。

但和範穎比,她們還是敢的。

所以老宅的人因為守孝不出門拜訪親戚,親戚小姑娘們就相約上門。

趙含章看到她們眼中的羨慕和渴望,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了。

她現在缺的是崗位嗎?

她分明缺的是合用的人才。

隻要能用,管她年紀大小,是男是女。

如今西平縣是趙含章做主,縣衙裏也有兩個女吏,趙寬倒能與女子平常共事,但一想到那女子是他妹妹,他就有些不能接受,因此許久不同意。

趙含章歎息道:“在她們出嫁前,若能在縣衙和學堂裏管事,對於持家之道必更有體會,也就不懼將來去了夫家被欺負,寬兄為何就是不肯答應呢?”

趙寬就沉思起來。

趙含章見他終於心動,忙道:“也不必她們做太累太複雜的事,就從教授學生開始,認一些字,會算些數就行。”

趙寬:“學堂剛開辦的時候,三妹妹請叔父和我們時也是這麽說的,然而現在我們不僅要打理學堂,現在還要給你修書畫圖。”

夏侯仁的那些文稿和畫稿還在整理,十一叔祖完全沉浸在其中,但他人力有限,於是族中不少子弟都被他抓壯丁。

趙寬畫藝最好,是被抓得最多的一個,好累的。

就這,他爹娘還想讓他跟在趙含章身邊,取代汲淵和常寧,天知道他現在有多害怕見到趙含章。

他已經忙得連朋友都很少見了,若是家中有人能轉移父母的注意力……而且趙含章說的也不錯,妹妹們若能出來曆練一番,以後嫁人也不會太被欺負。

自己說服自己後,趙寬道:“我可以替你美言幾句。”

趙含章就懂了,這得她自己去提,他會從旁協助。

趙含章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目光,“寬兄真是一個開明疼愛妹妹的好兄長。”

趙寬全盤接下她的誇讚。

趙含章把教他們阿拉伯數字的事交給傅庭涵,自己先跑了。

她一路跑回老宅,和王氏道:“還請阿娘幫忙把東伯母和他們家的兩個妹妹請來做客。”

王氏好奇,“請她們做什麽?”

趙含章:“就吃吃飯,說說話,這還在年內呢,我們不好去別人家,卻是可以把人請家裏來的,也不必大鬧,大家坐著說說話就好。”

趙含章想了想道:“上蔡的琉璃作坊送來兩套特別精美的琉璃瓶,您請她們賞賞瓶子?”

王氏便派人去請。

當然不可能隻請趙寬一家女眷,既然要請,那就多請幾家。

趙含章就在家裏等著她們上門,等人到了她便去前廳見人。

看見趙含章竟然在家,幾人微訝,“三娘不是去縣衙了嗎?”

趙含章笑道:“還在年內,衙門裏不忙,所以回來陪一陪阿娘。”

她乖巧的坐在一旁聽她們說話,伯母和嬸嬸們卻有些拘謹,小年之後,家中的男人對老宅越發恭敬,也讓她們好好的和王氏相處。

麵對王氏,她們如同朋友般親近,但麵對趙含章,她們卻不太敢。

趙含章好似沒發現她們的不自在,豎著耳朵聽她們從衣裳首飾說到東家長,西家短。

因為趙雲英還有半年出嫁,東伯母就不免提及此事,“寬兒還是她兄長呢,卻還是不肯成親,也不知道他將來會看上什麽樣的,唉,他既不成親,也不立業,雲英和雲欣將來出嫁都不知該依靠誰。”

趙含章一聽立即道:“東伯母,將來姐夫和妹夫若欺負她們,我來替她們出頭。”

東伯母一聽,眼睛大亮,“真的?”

趙含章笑著點頭,“自然,我們一家子姐妹,這種事還有假嗎?”

東伯母高興起來,立即拉了趙雲英和趙雲欣上前,讓她們給趙含章行禮道謝。

兩姐妹也不扭捏,當即上前行禮。

趙含章伸手握住她們的手,阻止她們,還將人拉到身邊,和東伯母笑道:“東伯母這就羞煞我了。”

趙含章拉著她們的手道:“要說依靠,依我說,父兄還比不上自己,自己要強,且不等事找到父兄上麵,自己就解決了,不必麻煩到父兄多好?”

東伯母笑道:“這是什麽話,父兄拿來做什麽的,不就是拿來依靠的嗎?”

其他人連連點頭,笑道:“兄弟姐妹就是要互相扶助的,將來二郎成家立業,難道你這個做姐姐的不幫嗎?”

“是啊,一樣的道理,將來你要是被傅家欺負了,二郎也要幫姐姐的呀。”

趙含章立即一臉讚同的點頭,“伯母們說的甚是,這讓我想起了王家的惠風姐姐。”

怎麽提起她來?

女眷們有些不安,卻又好奇的豎起耳朵,卻見趙含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閉口不言了。

大家就跟看見毛球的貓一樣難受,實在沒忍住,悄聲問道:“王惠風怎麽了?”

趙含章這才道:“大家都知道王家姐姐是先廢太子妃,當年廢太子被冤軟禁,她寫信回王家求救,奈何王太尉拒絕幫助,還不顧她的意願強令她與廢太子和離,王家姐姐最後是一路哭著回王家的。”

趙含章幽幽歎了一口氣道:“當年王姐姐一路從廢太子的府邸哭回王家,路人無不動容,那時我便想,女子是可依靠父兄,可有一天父兄若不願為其依靠,那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了嗎?”

不說東伯母等人,連王氏都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