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郎跟在裏長身後幫忙,裏長才被趙含章訓斥,臉色有些不好看,對焦大郎這個罪魁禍首更不悅。

他臉色冷淡的道:“還不快燒水攪麵?”

麵糊糊是最近從縣城裏傳出來的吃法,將磨好的麥粉、麥麩和豆粉和水攪拌,等水燒開以後一勺一勺的放進去煮,加一點鹽粒,味道還不錯。

比麥粥好吃多了。

可惜這個費工夫,別的不說,光是磨粉就難住了大部分人,誰那麽有空去把麥子和豆子磨成粉呢?

也就給縣衙幹活時才有這些東西吃。

掌管夥食的管事一再確定是縣君下的命令後才同意拿出三合粉攪拌。

煮好的麵糊糊倒進桶裏,焦大郎和村民們一人拎了兩隻桶過去,食物的香氣隨著他們的走動飄散過去。

圍在趙含章身邊說話的人聞到了味道,肚子一陣咕嚕咕嚕的叫,人開始走神,頻頻望向田壟上,根本沒再聽趙含章說什麽。

趙含章見狀微微一笑,起身道:“麵糊好像做好了,大家先吃點東西吧,你們帶碗筷來了嗎?”

“帶了,帶了。”上角村的村民們立即從他們隨身帶的包袱裏掏出碗筷來。

這是出門必要帶的東西,一開始趙含章和傅庭涵都還很不習慣,但發現每次出去,他們要是不帶上自己的飯碗,那別人就隻能先忍著餓把自己的飯碗讓給他們。

所以趙含章和傅庭涵也養成了出門隨身帶碗筷的習慣。

本土的村民就更習慣了,他們將碗筷掏出來,見焦大郎他們提著冒著熱氣的木桶過來,立即迎上去。

焦大郎生怕他們搶起來,到時候壞了在趙含章麵前的印象,所以隔了老遠就喊道:“排隊,排隊,誰也不準亂。”

錢進勉強理智回籠,顧不得去搶,直接把往前擠的人拉住,讓他們排隊。

趙含章從不會在這種時候考驗人性,因此側頭看了秋武一眼,對他微微點頭。

秋武立即帶著護衛上前,大聲喝道:“排隊,排隊……”

有人仗著體壯推開人往前擠,就被秋武一把拽出來扔到地上,還踢了一腳,“擠什麽擠,讓排隊沒聽見嗎,到後麵去。”

秋武這一下嚇壞了村民們,他們這才理智回籠,勉強戰勝了饑餓的感覺,一臉驚疑的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含笑看著,見他們看過來還點了點頭,溫和的道:“不急,每個人都有的,大家排好隊再開始。”

有人感恩戴德,一臉高興的應下,但也有人敏感,生生打了一個寒顫,臉色發白的排在隊伍中。

他們覺得這位趙女郎並不像表麵上看上去的那麽溫和,沒見她對護衛踢打人的動作眉頭都沒皺一下嗎?

秋武這一下,直接讓隊伍有序起來,沒人再敢往前麵生擠

焦大郎悄悄鬆了一口氣,大冬天的,他急出一額頭的汗來。

等眾人排好隊,他便拿著木勺給大家盛麵糊糊,這東西上角村的村民是第一次見,但沒多猶豫,盛到後立即走到一旁就吃起來。

一入口,他們就呼嚕嚕的往肚子裏倒,等吃完了,他們才回味過來,剛才都沒怎麽嚼,好似很滑膩,還有麵的清香呢。

村民惋惜的將幹淨的碗又舔了舔,那邊焦大郎已經盛完一撥,見吃過的人蹲在地上舔碗,就悄悄的看了趙含章一眼。

趙含章道:“還沒吃飽的,繼續排隊去盛,放心,我們糧食是有的,不過你們餓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能過飽,先每人吃兩碗吧。”

村民們一聽,立即擁上前去,不過這一次他們不敢擠了,老老實實的一個站在一個身後。

再盛一碗,他們總算吃得慢了一點兒,嚐到了麵糊的味道。

年紀小的少年眼睛晶亮,“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年長的則是雙眼含淚,“從未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這叫麵糊?是白麵做的嗎?”

但看著這麵糊的顏色也不是那麽白啊。

趙含章道:“這是三合粉,除了麵粉外,還有一些麥麩和豆粉。”

趙含章問,“你們家裏還有豆子嗎?”

“有,除了麥粥,偶爾我們也吃些豆粥。”

趙含章點了點頭道:“豆粥不好吃,磨成粉可以做成豆餅,也可以和麥粉做成饅頭,除了主食,還能做菜,反正用處挺多的,明年打算種多少畝豆子?”

“旱地基本上都種上吧。”

趙含章就問,“家裏有幾畝地,有幾口人?”

聽說他們想要在這裏幹完整個冬季,等明年開春再回去種地,趙含章表達了認可,“還是要種地,不然糧食從哪兒來呢?”

她問道:“你們那邊可好澆灌嗎?”

“不好啊,和下角村差不多,就一條小河,每年不是澇,就是旱,日子不好過呀。”

“正是啊,所以我才要在下角村修建水渠,疏通河道,為的就是讓他們來年雨多時田地不再被淹,雨少時能澆灌,再省些力氣。”

上角村的村民們羨慕不已,恨不得也變成下角村人。

他們的縣君怎麽就不是趙女郎呢?

趙含章摸過底,便叫來裏長,“村裏有多少空置的房子?”

裏長一臉懵,“啊?”

趙含章道:“讓他們暫時住在空置的房子裏,我會讓人送些被褥來,從今天開始,他們和下角村的人一起幹活兒。”

裏長小聲道:“縣君,雖然水渠不好挖,但我們村的人再挖上一個月也差不多了。”

趙含章瞥了他一眼後道:“他們去疏通河道,你們速度最好快些,若有人偷懶,我可不輕饒。”

趙含章讓裏長帶著人去安排上角村人住下,然後叫來焦大郎,“你們這一裏,除了你們裏長,還有誰有威望些?”

焦大郎愣了一下後道:“陳大伯,他厚道,大家都願意聽他的。”

“也姓陳?”趙含章問:“他和裏長什麽關係?”

“他是裏長的堂兄。”

趙含章道:“讓他來見我。”

焦大郎心中不解,但還是應了一聲,跑去找陳方。

陳方是個中年男子,臉上有些愁苦,趙含章看向他的手,見他的手粗大,手指有些爆裂,裂縫裏可見的黑色,臉色便和緩下來,含笑問道:“你叫陳方?”

陳方忐忑的低頭應道:“是,小的陳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