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很有錢,這是趙鳴鳴和傅驚驚從小到大堅定的認知,但錢不能肆意取用,即便是屬於自己的金錢,花費也需有度,這也是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

所以等他們稍長一些,開始從父母那裏分得一些產業自己經營時,有老人感歎,“當年陛下可難了,一塊銅板恨不得掰成四份花,傅尚書為了給陛下賺錢,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帶著人去琢磨各種可以賺錢的東西。”

趙鳴鳴和傅驚驚都一臉不相信,“我母皇會缺錢?”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老人們就笑起來,告訴兩位小殿下,“有一年,陛下為了省一些燈油,讓人生火堆,就著火光處理公文,結果當夜風大,飛出來的火星差點把案上的公文給燒了。”

“而且就著火光看字不利眼睛,現在陛下時有眼疾,多半是那時候落下的。”老人笑道:“兩位殿下是生在了好時候,所以隻看到了繁華、”

傅驚驚無言,趙鳴鳴卻想起了遼東之戰。

遼東很貧困,而從洛陽到遼東,一路上還有許多貧困之地,在她匆匆一瞥或者看不到的地方。

阿娘說,她看不到的地方,不代表不存在。

別人看不到便可當看不到,但她不行,因為她是皇太女,她對這個國家有責任。

看到,是她最基礎的責任!

趙鳴鳴就問道:“現在民間還有用不起燈油的人家嗎?”

老人笑道:“當然有,很有很多呢。”

傅驚驚:“那他們不用電燈嗎?”

由電台所需的電機,再到煤礦的開采和使用,蒸汽技術快速發展,洛陽早幾年就用上了電。

但這是在洛陽,其他地方的電力依舊很少,目前還在建設之中。

傅驚驚的學習生活大多在洛陽,他和他姐姐的教育方式不一樣,他接觸到的東西都是最先進,最好的,他能畫出電力圖,甚至能獨立設計出一個工廠的動力係統,但他不會用火柴生火。

而趙鳴鳴,她不僅要能站在她父親身邊聽他講解汽車的汽是怎樣產生並使車動起來,還要能站在朝堂上聽懂大臣們的機鋒,更得蹲在一群貧困的百姓中,和他們一起用打火石生火,用手將幹牛糞掰開丟進火裏取暖……

所以趙鳴鳴拍了拍弟弟的腦袋,“等我帶你去看沒有燈油的地方,哪怕你不用管這些事,你也不能學何不食肉糜的惠帝。”

民間發展迅速,趙含章君威深重,百姓信服,所以政策能入民間。

而招賢考和學堂結合,加上掃盲運動的開展,讓她能從民間源源不斷的汲取人才,使政策通過這些人才下到基層。

天下九州,如同她的手臂一樣運作起來,基礎建設快速鋪開,農業和手工業快速發展,百姓的日子比之從前好過很多。

至少絕大多數百姓心中是滿足的。

但這種對比是和從前最苦難的時候比,趙鳴鳴不理解,為什麽要和最苦的時候比?

“應該和幸福的人比,最少也當與中平之人相比,當所有人與中平之人相比也覺得快樂幸福時,我等才算有所政績吧?”

老人就笑道:“人心欲壑難填,殿下怎麽能以人心中的幸福來定政績呢?”

“那是因為你們以少數人定義了大多數百姓,”趙鳴鳴道:“有衣,有食,有居,不受饑寒,這是最基本的,有書可讀,老吾老,幼吾幼,這是第二層,能達到這一境界,便算是幸福了。”

“我阿娘說,她這一生,隻要能達到第一層便算可以,而我要做的就是達到第二層。”

老人聽得心中激動,連忙道:“殿下,陛下已經達到了第二層,真的,如今民間學堂廣立,孩子們隻要年滿七歲便可入學五年,每個孩子將來都會認字識數,已經是幼吾幼。”

去年,朝廷發布新的政令,義務教學由三年擴展到五年。

年滿七歲之後的孩童都必須入學五年學習,束脩和書費等全免。

老人覺得他們偉大的皇帝陛下早就達成了第二層,但趙鳴鳴知道還遠遠不夠。

她不止一次的在母親那裏看到一些數據,她母親當時就指著那些數據和她道:“這一個個數字背後是一個個人,隻要有一個數字在,就意味著還有一個人不能上學,不能從朝廷的公共事業裏學到讓自己謀生的本事,這是不對的。”

“而有些人,還不在數字之中。”

母親告訴趙鳴鳴,國與民的關係猶如父母與子女。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教導其道德、謀生的本事,使其強壯、健康、長壽和幸福,這是父母一生所願,自也是國之所願。

作為國主,達成所願便是其責。

所以趙鳴鳴一直知道自己的責任是什麽。

這一刻,她下定了決心,避開人,她和傅驚驚道:“等我再回去就要去參加招賢考了。”

傅驚驚一呆,問道:“你要考狀元?”

趙鳴鳴:“我雖然想,但我知道我這個年紀肯定考不到,而且,頂著這張臉去考,出來的成績也不是真實的。”

傅驚驚:“你要換臉考?怎麽換?”

傅驚驚當然不會懷疑姐姐去做手術,所以眼睛當即一亮,異想天開,“人皮麵具?”

趙鳴鳴:“……你少看些雜書,那是豬皮麵具,不過我用不著麵具,我參加州考就行,不參加國考。”

隻要不是在洛陽,認識趙鳴鳴的人並不多,她還是很容易遮掩身份的,何況,還有母親這層助力在呢。

趙含章一聽她想到基層曆練,立刻親自給她安排。

“廣州、揚州、荊州、徐州、青州,還有冀州、幽州、並州,天下二十一州,隨便你選,你想去哪個州?”

趙鳴鳴沒想到她娘如此雷厲風行,愣了一下才試探性的道:“豫州?”

“哦,豫州不行,”趙含章打量她這張臉後道:“豫州熟人太多,你去了遮掩不住。”

趙鳴鳴就在地圖上隨手一指,“那就隨便一個地方吧。”

趙含章看去,微微一笑,“徐州啊,好地方,去吧。”

趙鳴鳴就成了徐州下轄一個貧困縣的學子,她風塵仆仆的和自己的小夥伴一起趕到徐州參加了州試招賢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