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長子張寔,雖有能力,但,心軟,手不狠,愛享樂,他死了之後真的能守住西涼嗎?
他的目光滑過張茂、王融和孟暢等人,在心中暗道,有他們在,多半是可以的。
可中間一定會有波折。
要是別人做皇帝,波折也隻是西涼內部的波折,但……趙含章不行。
她一定會借此踏進西涼,如此一來,張家的未來就不可預料了,張寔不是可以審時度勢的人。
隻有他的次子張茂,他才能屈能伸,能在趙含章手下存活。
寫完請封世子的文書,張軌低聲叮囑張茂及心腹們,“我死後,成遜要親自上書請求陛下任命,爭取每兩年就要進京述職一次,你要記住,張家不是西涼張家,而是華國西涼張家,西涼,是朝廷的西涼,是陛下的西涼。”
他不是要和趙含章作對,他是要西涼長治久安,要張家綿延百世。
張茂含淚應下。
張軌的心腹們更沒有意見。
相比張寔,他們其實更信任張茂。
在張軌中風之前,張寔隔三差五的不見蹤影,身邊隻有張茂,他的才智和武功是得到大家認可的。
他隻有一個問題,就是至今無子,但……他有女兒。
眾人目光交流,皇帝也是女子,張茂的女兒才八歲,一切都還來得及,現在教就是了。
在場的人,最懵逼的就是張茂了,他到現在都沒緩過勁兒來,此時他一腦門都是,哥哥回來,我要怎麽跟他解釋呢?
談完話,張軌更精神了一些,他道:“我要活著,等陛下生下長子,等安遜回來,把藥拿來吧。”
張茂回神,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去取藥。
趙含章是六月份底收到西涼文書的,汲淵等大臣都建議趙含章拒絕,“張寔才是嫡長子,西涼王世子之位應該由他繼承。”
但想到曆史上張寔幹的那些荒唐事,趙含章很想同意張軌的請封,可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趙含章眼眸微閃,點頭道:“爾等回一封公文吧。”
張軌除了公文外,還給趙含章寫了一封密信,信中詳細解釋了自己選擇張茂的原因。
趙含章很能共情,於是給他寫回信,暗示他,你考慮的很有道理,但嫡長之製才是根本,若朕輕易同意你立次子為世子,恐怕百官會多思多想。
去寫回書的汲淵並不知趙含章私下的操作,他們對張寔的印象都不錯,認為趙含章對張寔的印象應該也很好才對,畢竟她登基時倆人相談甚歡,她還把出使西域這麽大的事交給他。
汲淵微微蹙眉,“西域使團還是沒消息嗎?”
“沒有,我前兩日還去陶朱公家打探了一下,他派出去的商隊也沒回信。”
汲淵就歎息,“絲綢之路未通,還是因為我華國兵力不夠強啊。”
官員們深以為然的點頭,覺得還是得發展,現在還不夠。
張軌早知道不會這麽順利,但沒想到趙含章會這樣回他的私信。
看來,她也看出張寔不是好的繼承人了,隻是礙於嫡長製不好明著支持。
張軌越發確定自己的選擇沒錯,他沒選錯繼承人,也沒選錯君主。
趙含章既然也想給西涼挑選更好的西涼王,顯然是真心想帶著西涼一起向前的。
於是張軌興奮起來,更加精神,一個月的時間裏就和趙含章來往信件四次,惹得張茂都側目了。
“父親,我們也有電台。”
兩年前趙含章送來的,隨行一起送來的還有一隊電訊士兵和工兵,所以一些信息沒必要走陸路遞送。
但張軌就不,“我和陛下私語不宜經過電台。”
但他沒少通過電台申請立張茂為世子,公文和電報信息雙重刷,讓中書省和門下省煩躁不已。
一直到七月中旬,棉花開始收獲,張軌第八次上書請封世子,這一次他打悲情牌,算起來,張寔去西域已經兩年了,失聯也一年零八個月了,他實在不能想象他怎麽樣了,也不敢想象。
但他病體沉屙,顯然已經等不及他回來,為了西涼的安定,還請皇帝同意立張茂為世子。
附送張軌的脈象和吃的藥,他還請了畫師畫上自己的畫送到京城,告訴皇帝和百官,他現在瘦骨嶙峋,連下床都困難了。
自永嘉二年中風到現在,他的身體一直不好,能撐到元貞二年已是奇跡,他自覺沒幾日活頭了,還請皇帝答應。
他在信中哭道:“若是可以,臣自是希望由長子安遜繼承王位,可他如今生死不知,為西涼長久計,次子成遜是最好的選擇。”
送來的信上全是淚水,趙含章看完就當眾落淚,感動張軌的一片慈父之心,和為西涼的拳拳之心,然後讓趙銘當殿給百官念了一遍。
趙銘念完,忍不住歎息,百官也歎息,總算不攔著張軌請立次子為世子的事了。
趙含章便下旨,立張茂為西涼王世子。
百官退去,有官員竊竊私語,“我還以為陛下是對西涼有看法呢,沒想到就這麽答應了。”
“這樣不好嗎?”
官員沉默了一下後小聲道:“挺好的,陛下厚待西涼,將來自也會厚待我等。”
“可惜了,張寔不在西涼,他若活著回來,西涼該如何呢?”希望到時候不要發生兄弟鬩牆,西涼混亂的事。
“這也是陛下和汲侍中等人憂心的吧,所以久久不肯答應,但……張刺史病重,已經支撐不下去,誰讓張寔現在不在西涼呢?”
“唉~”
“唉~”
所有人都在為張寔惋惜,隻有趙含章為西涼的百姓和官場慶幸,“張寔挺好的,就是不適合當地方官員,尤其是一州刺史這種父母官。”
傅庭涵給她盛湯,問道:“他到現在都沒消息嗎?”
說起這個趙含章就憂愁,搖頭道:“沒有,也不知道他們是在哪段路上出事,明明帶了電台,但怎麽聯係都聯係不上。”
“我懷疑電台早不在他們手上,這得多大的危機?”趙含章皺眉,“也難怪後續派出去的人也都聯係不上他們。”
傅庭涵看她的臉色,問道:“你想派兵去西域?”
趙含章低頭看了一眼肚子,頷首道:“再等一等,等我把她生下來我就派人去西域走一趟。”
她眼睛有些冷,帶著他熟悉的鋒利,“出使之路之所以如此艱難,不就是因為絲綢之路不通嗎?既如此,我就把它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