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瑚在一旁看得嘿嘿直笑,趙淞不高興了,瞥了他一眼問:“子途呢,他並未出宮,怎麽不在後殿等著?是還不願意回來當官嗎?”
趙瑚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趙程和賀循在一起,兩個人明明前天才認識,卻迅速成為好友。
一個寬仁謙卑,一個守正識禮,趙含章有時候看他們在一起都覺得在照鏡子一樣,偏偏有無數的話要說。
此時他們就坐在宮殿的一個角落裏為了孔子的一句話來回的辯。
趙正找了一圈才找到他爹,連忙上前行禮,提醒道:“賀先生,父親,宮宴就要開了,小子領你們去坐席。”
趙程和賀循皆意猶未盡,約好了明天再論。
賀循道:“明日去饕餮樓如何,饕餮樓的酒極好,我請子途你吃酒。”
趙程想了想,扭頭問趙正,“你祖父開的酒樓叫什麽?”
趙正:“有好幾家呢,饕餮樓隻是其一。”
趙程就和賀循道:“我請你。”
賀循驚訝,“饕餮樓原是你的產業?”
趙程搖頭,“不是我的,是家父的。”
趙瑚一行人也從後殿過來了,他目光一掃,看到兒子和孫子磨磨蹭蹭的往這邊走,便衝他們招手。
趙正提醒了趙程兩次,這才讓他和賀循分開,依依不舍的到趙瑚麵前。
趙瑚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兒子,讓趙正坐在他身邊,“新帝登基,肯定要大賞功臣,你為她培養出了這麽多學生,管著天下學堂,本也是大功一件,偏你要辭官,現在好了吧,你這一出再一進,誰還能記得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有賞。”
趙程並不在意,隻和父親道:“我去酒樓吃飯打幾折?”
趙瑚沒好氣的道:“不要你的錢,何況你有錢嗎?你吃的穿的,哪一樣花的不是我的錢?”
趙正連忙道:“祖父,父親的俸祿一直存著呢。”
“他那點俸祿夠幹什麽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私底下養了好多學生,朝廷發的俸祿還沒捂熱呢就給那些學生送去了。”趙瑚道:“不求你往家裏掙錢,你好好的出仕就行,也算光宗耀祖了。一把年紀了,比你兒子都不如,我實不明白,三娘當皇帝有什麽不好的,你自己有何過不去的?”
趙程:“不是不好,罷了,說了你也不懂。”
趙瑚怒,壓低聲音斥道:“你不說,怎知我不懂?”
夾在中間的趙正看看祖父,又扭頭看看父親,默默地低下頭去,盡量縮成一團不出聲。
唉,他好無辜,好無助啊。
坐在不遠處的範穎看見,同情他,便叫了一聲正與常寧交談的趙寬,示意他去看趙正。
趙寬扭頭看見,和常寧告罪一聲,上前來拉趙正,“正堂弟,我許久不見你了,你這洛陽縣令做得好啊,我在青州都聽到誇獎你的話了。七叔祖,我借一下正堂弟……”
說著將趙正拉走了。
趙正長鬆一口氣。
趙寬就說他,“大好的日子,你怎麽和長輩們坐在一起?”
趙正:“我就是個縣令,大典都隻能站在角落裏,宮宴根本沒位置。你以為我是怎麽進宮的?我是陶朱侯親眷,自然要隨陶朱侯一起坐了。”
趙寬:……忘了,老師辭官了。
青銅樂聲響起,這是肅靜之音,趙寬一聽,立即拉著趙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聲道:“你跟我坐吧。”
趙東借他兒子的光進宮來參宴,這會兒正笑得見牙不見眼,趙正看了看東伯父,再看一眼東伯母,果斷告辭,“我還是更想和祖父一起坐。”
但東伯母已經看到趙正了,眼睛一亮,拉住他道:“正兒,我剛剛看到好多年輕好看的女官,我記得你也未曾說親吧?”
趙寬嚇了一跳,連忙分開倆人,“母親,正堂弟還小呢,不著急。”
“和你比自然是小的,但他這個年齡說親正好合適,倒是你,你再不定親就要老了,話說,朝廷要征單身稅,你身為官員早已超過年齡了吧?一點兒也不以身作則……”
趙寬也後悔了,推趙正道:“罷了,罷了,你回你祖父身邊坐著吧。”
範穎看不過眼,便和趙正招了招手。
趙正立即屁顛屁顛的跑上前去。
範穎道:“你和我坐吧。”
趙正高興的應下,“謝範姐姐。”
範穎的下首就是趙正,趙正之下是孫令慧,對麵是陳四娘,斜上方則是荊州刺史王儀風,她的姐姐王惠風此時正在趙含章麵前。
趙含章將她介紹給王氏,“母親,她是內廷總管,官居三品,從今以後,皇庭諸事交由她處理,她也是您的女官,以後您有什麽事都可找她。”
王氏咋舌,問道:“內廷總管不是一直歸屬後宮,我記得一直是五品上下。”
趙含章道:“那是因為內廷曆朝曆代皆仰仗皇後,帝後共治天下,後為國母,她手下的官兒可以設小一點的,但庭涵的興趣和長處不在內廷,我也不願這些俗務分他的心,所以打算將內廷的產業都分出來單獨管理。”
她的資產一直很分散,汲淵管一部分,傅庭涵管一部分,她自己也管一部分。
而現在國家成立,汲淵作為侍中,顯然不適合再管理她的內賬,至於傅庭涵,以前是因為沒有辦法,無人可用,其他人也做不到像他這樣如臂使指,所以就讓他花費心力。
可現在國家已經建立,她可以名正言順的用一些人才管理這些資產,傅庭涵可以更專注的去做尚書省的事。
等她將來有了更多的人才,她甚至可以將他從尚書省的事務中解脫出來,隻需要專注於研究就好。
夫妻兩個不止一次的展望過這個未來,趙含章還答應他,將來給他造一個數學館,裏麵分出物理數學,生物數學和化學數學館,讓他盡情的去格物,認識這個世界。
咳咳,當然,這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此時趙含章還做不到,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把傅庭涵從一堆私賬中挖出來。
趙含章湊到王氏身邊小聲道:“阿娘,你以後是太後,將來會見官眷之類的事得您來做,她是前朝太子妃,學識淵博,有不解的,您就隻管問她。”
“很多國策,明文不好發行,隻能從後宅用力,這就需要母親您了。”
王氏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這個我懂,你放心。”
趙含章放心。
傅庭涵找過來,“時間到了。”
趙含章便直身,和王惠風道:“你今晚多照顧夫人。”
王惠風低頭應“是”。
趙含章便扶著王氏和傅庭涵一起出去,穿過一段回廊,進入室內,再繞過一道木屏風便是大殿。
三人一出現,群臣立即跪下三呼陛下。
王氏心一緊,手忍不住緊緊一抓,緊抓著趙含章的手指不放。
趙含章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扶著她坐到左邊的位置上,這才站在正中的位置上讓眾人起身。
傅庭涵坐在她的右手邊,王惠風則坐在王氏的左後方,這個位置可以隨時起身和王氏說悄悄話,預防有一些事用到她這個智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