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六修猛地衝上前去,跳上儀駕,伸手拽住拓跋比延的衣領就要往車下摜。
儀仗侍衛隻愣了一下,緊隨其後跳上去一左一右抱住拓跋六修的胳膊,“大膽,這是大王儀駕!”
拓跋六修緊抓著拓跋比延的衣領不放手,雙目凶狠的盯著他。
拓跋比延隻慌了一瞬,見他雙臂被抱住,奈何不得他,又得意起來,故意刺激他道:“這是父王讓我坐的,你看見儀駕,本就該下跪行禮,你昨天不願跪又怎樣,今日不一樣得跪我?”
拓跋六修目眥欲裂,憤怒的仰天大叫,手臂被抱住,他手掌一移就卡住拓跋比延的咽喉,不顧手臂上的壓力和疼痛慢慢用力。
拓跋比延臉上瞬間鐵青,張大嘴巴發不出聲音來,雙手慌亂的去推他的手掌。
侍衛也嚇了一跳,連忙去掰他的大拇指,“大王子,你這樣會殺了三王子的——”
拓跋六修的人也嚇了一跳,顧不得尊卑,立即爬上儀駕去拉拓跋六修,大聲在他耳邊勸告:“大王子,你冷靜一下,這是平城,這是三王子啊!”
在平城裏殺了三王子,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活著出去了。
棗夫人也痛哭出聲,跑到車邊抱住他的小腿,不斷的捶打他,“六修你冷靜一些,冷靜一些啊,這是你阿父故意的,他就是要讓你犯錯,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拓跋六修眼裏隻有拓跋比延那張囂張的嘴臉,他的身體猶如被大山壓著,整個人都要喘不過氣來,他迫切的想要眼前的這張臉消失,他消失了,壓在他身上的大山和痛苦也全都會消失。
眼見著目的就要達成,母親的哭聲,還有小腿的刺痛終於讓他微微回神,一回神,越過長長的街道,無數的人流,他看到了急速往這邊奔跑的衛兵。
慌忙躲避的百姓被掀翻在地,奔跑而來的衛兵帶著肅殺之氣。
拓跋六修一下就感覺到了,他要殺了他,他要名正言順的殺了他!
拓跋六修猛的鬆開手,將抱住他胳膊和拉著他的侍衛全都振退,然後跳下儀駕抱起母親就往他的馬上放,大喝一聲令道:“我們走!”
拓跋六修的手下們也看到了正往這邊來的衛兵,紛紛上馬,當即一揮馬鞭就往城外奔逃。
儀仗的侍衛們正在緊急救拓跋比延,將他的牙齒撬開,拍打了好幾下胸膛,閉氣的拓跋比延猛的一下喘過氣來。
侍衛們幾乎要哭出聲來,“活了,三王子活過來了。”
扭頭一看,拓跋六修已經跑沒影了,立即派人去追。
大王先是提前告訴大王子來送他,又特意給三王子準備自己的車架和儀仗,連先導隊和侍衛隨從都是儀仗隊裏的,可不是就為了捉弄大王子一下的,絕對不能讓他給跑了。
拓跋六修用力的朝新平城的方向跑,後麵開始出現大量追兵,遠遠追著他們。
棗夫人往後看了一眼,在兒子耳邊大聲的道:“把我放下去,你的馬再厲害,帶兩個人也跑不過他們!”
拓跋六修不搭理她,伸出一隻手來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撥正。
棗夫人邊哭邊喊,“孩子,是阿娘對不起你,從小沒有教好你,你要是能穩重隱忍一些就好了,你回新平城去吧,不要再回平城,也不要再和你父親對著幹,他要是打你,你就找你姑姑,她是個厲害的人,一定可以為你主持公道!”
說罷推開他的手,一個巧力便躲開了拓跋六修的手,從馬上摔了下去。
拓跋六修忍不住驚叫一聲,“阿娘!”
棗夫人落馬的瞬間抱住了頭,順著滾了兩下,緊隨在拓跋六修後麵的下屬一扯韁繩,直接從她身上躍過,更後麵的則是從馬上躍下,抓住馬繩腳尖輕點的往前跑了十來步便能停下。
有兩個下屬將棗夫人扶起來,然後把馬繩一套交給拓跋六修,“大王子快走。”
其他人見狀,也默契的下馬,很快就空出十五匹馬交給剩下的人,可以保證他們一人有雙騎,他們隻取了隨身帶的馬刀。
棗夫人也從兒子的馬身上取下馬刀,和拓跋六修道:“放心吧,即便我已經被廢黜,那我也是你阿父的女人,他們不敢殺我!你快走!”
說罷狠狠拍了一下馬屁股,馬兒快速跑出。
拓跋六修回頭看了眼母親和留下的十五個下屬,一抹眼淚,然後瞪大眼睛不想讓淚水再落下,他狠狠地踢了一下馬肚子,剩下的隨從也帶緊了身側的馬,狠狠一甩鞭子跟上。
棗夫人目送兒子走遠,這才放下心來,她回頭看向越來越靠近的追兵,橫刀與眾人道:“雖然我們阻攔不了多長時間,但能攔一時是一時,隻要我兒平安回到新平城,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家人!”
和拓跋六修來平城的人都是他打算帶到洛陽去謀前程的,屬於心腹。
他們自然願意為主君戰死,因此大喝一聲,長刀出鞘,排成軍陣站著。
棗夫人提刀站在了最前麵。
草原兒女,不論是男兒還是女兒,皆是弓馬嫻熟,棗夫人的騎射武藝也都不差的。
她已經很多年不殺敵了,可在後院中從未放棄過武藝,此時站在眾將士身前,她就已經做好戰死的準備,因此並不恐懼向她馳騁而來的戰馬。
拓跋猗盧下了命令,一定要帶回拓跋六修,若遇違抗,可殺,甚至遣了拓跋比延母族出身的可足渾隼將軍來追趕。
所以看到棗夫人擋在前麵,他不僅沒停,反而加快速度衝鋒,並喝令格殺勿論。
他身後的士兵遲疑了一瞬,這是戰場,隻能聽令。
棗夫人握緊了手中的刀,他們擅騎射,卻也最知道騎兵最害怕什麽,時間太緊,他們做不了太多,隻能用命來填。
迎著刀鋒,她無所畏懼的舉刀上前,她揮出此生最好的一刀,成功接住斜砍下來的一刀,兩把刀雙撞,騎兵擁有天然的優勢,她單膝跪地,舍去一條胳膊也阻了他三瞬。
而就在這三瞬間,她身後的隨從滑跪從他們相交的刀下滑過去,馬刀狠狠地砍在可足渾隼的馬腿上……
馬痛苦的嘶叫一聲,身軀轟然倒地,馬上的可足渾隼隻能收刀滾下,先護著自己。
他一落下,後一步的隨從立即舉刀朝著他腦袋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