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看望完所有的民工和士兵,和傅庭涵簡單吃了頓午飯便離開。

傅庭涵知道她要趕回去參加家宴,將人送到路口後道:“夜裏黑,趕路不安全,還是應該停下休息,你就是晚一點出麵,母親和五叔祖他們也不會介意的。”

趙含章嘴上應著,卻並不喜歡遲到,尤其不喜歡計劃之外的意外。

如果她連家宴都不能準時到達,將來還能做成什麽事?

趙含章快馬加鞭,連夜趕路,在淩晨時到達京郊的驛站,她這才停下休息。

她隻在驛站裏休息了一個時辰,天微亮後她就啟程,等趕到洛陽時,城門口已經開了好一會兒,她和挑著菜蔬,挎著花籃的農戶們一起進城。

一進城趙含章就直撲趙宅。

西城門離趙宅有很長的一段距離,等她趕到,太陽都到半空了。

在京的族人已陸續到達,趙正、趙輝等年輕一輩更是早早就過來幫忙。

聽見馬蹄聲陣陣,站在大門看人掛燈籠的趙輝不滿的扭過頭去看,就見趙含章拿著馬鞭從馬上一躍而下,將韁繩丟給迎上來的門房後便大踏步過來,身後跟著一列親兵。

趙輝連忙收斂神色,迎上前去,“三姐姐,您這麽早就過來了?”

他還以為以趙含章的忙碌程度,她會踩著午時的點到呢,這會兒距離午時還有大半個時辰呢。

趙含章隨口應了一聲,問道:“五叔祖他們到了嗎?”

“到了,正在花廳裏考校眾人功課呢。”

趙含章就看向他,“那你怎麽不去?”

“呃,”趙輝飄忽了一下,立即指著門上的燈籠道:“我奉命來掛燈籠。”

趙含章抬頭看去,訝異,“大白天的掛什麽燈籠?”

目光掃到地上的燈籠,趙含章立刻明了,“這燈籠不是大年三十那天才掛上去的嗎,誰讓換下來的?”

“七叔祖,”趙輝小聲道:“七叔祖嫌棄嬸娘的燈籠不好,所以從家裏拉來了一百盞新的,要全都換上呢。”

趙含章皺眉,“七叔祖管的也太寬了,這是我家,又不是他家,燈籠隻要我娘喜歡就行……”

趙輝連忙道:“不是,七叔祖也是心疼嬸娘,看這燈籠是往年的舊式,所以給換新的。”

趙含章:“誰家一年換一次燈籠啊。”

趙輝:“七叔祖家一季換一次,過年還要換一次,所以一年換五次。”

趙含章:……

她懶得計較,轉身正要走,想到了什麽,扭頭問道:“七叔祖也在花廳?”

“七叔祖不耐煩聽五叔祖考校功課,此時在花園裏玩呢。”

趙含章轉身就往花園去。

成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追在她後麵小聲道:“女郎,您風塵仆仆的,要去拜見長輩,還是應該先洗漱更衣。”

趙含章一想也是,她娘已經被趙瑚嫌棄過一次了,她再這樣髒兮兮的去,肯定還會被嫌棄。

她再次腳步一轉往後院去,問道:“阿娘哭了沒?”

“沒有,年節下,娘子也知道不能哭,所以強忍住了。”成伯低聲抱怨道:“七太爺當著眾人的麵取的燈籠,娘子念著他年長不好反對,受了委屈也隻能咽下。”

趙含章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王氏是知道女兒不在京城的,畢竟大年三十,她既沒有回這邊,也沒去婆家,但她嘴嚴,別人問起來,她就說他們娘兩大年三十在一起守歲,今天族人上門,她也幫著遮掩了一下。

她此時正在後院裏和妯娌們說話,一聽到丫頭匯報就要去見她,隻是耽誤了一下,等她趕到主院時,趙含章已經去花園了。

王氏有些懵,“不是說沐浴更衣嗎?”

服侍的丫頭道:“女郎沐浴快得很,一刻鍾便洗好穿好衣服了。”

王氏:……

趙含章換了一身衣服神清氣爽的去見七叔祖。

趙瑚見她高馬尾,一身胡服,就誇道:“這套衣裳不錯,英姿颯爽,一看便是我趙家女兒。”

趙含章:……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後在他身邊坐下,“我娘給做的。”

趙瑚:“你阿娘別的不行,挑衣裳首飾的眼光還行。”

趙含章就指著庭院問,“庭院布置得不好嗎?家裏操持得不妥帖嗎?”

趙瑚道:“一般一般吧,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多好。你該去看一看我的庭院,十步一景,那才叫精美。”

“太過於匠氣了,好比您今天叫人換上去的燈籠,我就覺得不比原先的好。”

一聽趙含章質疑自己的審美,趙瑚坐直道:“那燈籠都用兩年了,紙都有些褪色了,有什麽好的?我給你拉來的燈籠可都是宮燈,工匠從前隻給皇宮糊的,也隻有皇宮能用得起。”

“我不信,若隻有皇宮用得起,七叔祖你怎麽還買到了?”

“哼,還不是你,小氣得很,皇宮采買一壓再壓,皇宮裏又隻有小皇帝一個主子,采不完,那剩下的工匠自然隻能往外賣,”趙瑚怕她說自己僭越,道:“不止我用了,京城好多人家都用了。”

趙含章並不計較,工匠們也要吃飯,她總不能讓人破產餓肚子。

“燈籠也要配著庭院的景色來用,這宅邸是祖父留下來的,古樸雅致,阿娘選的燈籠雖然簡單,卻大氣雅觀,正好配這宅邸,”趙含章道:“您別說什麽褪色之類的話,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到了,那燈籠的顏色是舊了,但更好看了,換上您那炫彩的宮燈,跟這宅邸一點兒也不配,像暴發戶。”

“你不是說燈籠,是說我吧?”趙瑚哼了一聲道:“暴發戶怎麽了,我有錢,我樂意。”

“行,我不與您計較,您樂意就樂意吧,反正都換上了,我總不能再折騰著換下來。”趙含章身子一歪,湊向他小聲問道:“七叔祖,聽您這口氣,您還有許多存銀呢?”

趙瑚戒備的看著她,問道:“你想幹嘛?”

“我想和您借一筆錢。”

“還借!”趙瑚聲音一高,花園裏的人聞聲全都看過來,這才壓低聲音道:“你怎麽又借錢,仗不是打完了嗎?”

趙含章道:“這次是我自己借的,不是朝廷借。”

一聽是她借,趙瑚臉色好看了些,問道:“你借錢做什麽?”

趙含章但笑不語,趙瑚看了她一會兒,祖孫兩個打了一會兒眉眼官司,趙瑚便自以為明白了,也笑起來,“就是嘛,你說你都到這個位置上了,何苦還苦哈哈的這麽對自己呢?說吧,借多少?”

趙含章伸出一根手指。

趙瑚皺眉,“一百萬?”

趙含章道:“我給您算最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