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趙含章親自寫了一篇文章,祝願晉國百姓除夕快樂,並展望了一下未來,其中用很大的篇幅誇讚了正在治理黃河的官員和民工、士兵。

他們放棄了和家人團聚的機會,過年依舊堅守在黃河沿岸,冒著寒冷和苦痛疏通黃河,預防第二年的洪澇災害,居功至偉!

晉國每一個人都應該感激他們,因為疏通黃河並不隻是為了他們自己,為了黃河沿岸的百姓。

同為一國人,同頂一片天,他們的命運是息息相關的,這天下每一個人都享受了他們辛苦的貢獻。

這篇稿子登在昨天的邸報上,今天午時被送到營地中。

這是官員的權益,六品以上的官員可以免費拿到一張邸報,像沈如輝這樣在外主持工作的主官,驛站的人甚至會親自把邸報送到他手上,和公文一起。

沈獻就搬來一張凳子,沈如輝站到上麵,拿著喇叭衝大家道:“諸位,大將軍昨日給大家寫了一封信,我與大家念一念。”

熱鬧的營地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扭過頭來注視沈如輝。

沈如輝拿著邸報高聲道:“敬天下之民,漢人、百越、匈奴、鮮卑、羯族,所有生活在晉土之上的人,在過去的一年裏,我們終於結束了亂戰,南北實現統一……”

傅庭涵拿著喇叭站在凳子上,“戰禍已去,苦難便去了一半,剩下的饑餓、寒冷,我們在未來也將一一克服……”

隔著大河,黃河另一側駐紮的軍營中,陳參將大聲的嘶吼,“黃河若泄,為害萬裏,他們為了蒼生萬利,冒著寒冷去清理淤泥,修繕堤壩,到今日,萬家萬戶可與家人團圓之時,他們還在黃河邊上鑿挖泥土……”

黃河兩岸的營地中,火光和天上的星星一樣亮眼,站在高處放眼望去,篝火就好似珍珠一般點綴在一條腰帶兩側,所有的大營都在念趙含章的這一封信。

這是屬於他們的功績,也是她送他們的禮物。

人群中,有人低低地啜泣,哽咽起來,“大將軍說我們有功,還在天下人麵前誇讚我們……”

“我今年二十五歲,此前服過三次役,從未有官誇過我們,他們隻會用鞭子抽我們,罵我們低賤,速度慢,隻會拖進程,但大將軍說我們服役是有功……”

趙含章不僅在邸報上如此說,在宮宴上也如此說,“今年守在黃河邊上的官員和民工、士兵最辛苦,貢獻也最大。”

常寧當即提議,“百姓如此艱難,百官應當與之共苦,今年過年應力當節儉,請大將軍下令民間不得奢侈太過。”

趙含章笑道:“今年喜事連連,大家開心一些也是應當的,於百姓來說,官員是否節儉與他們相幹性不大,官員們總不會挪用百姓之物奢侈吧?”

眾人連忙應是,表示沒有官員敢挪用公款。

趙含章滿意的點頭道:“相比於共苦,我更喜與百姓共富貴,諸位還是想想辦法看能否給辛苦治理黃河的民工和士兵們何獎勵吧。”

她才不會要求他們過年節儉呢,洛陽不知有多少幫工正盼著權貴豪門辦宴席,他們能從中賺一點呢。

雖然百姓們賺到的可能隻是蚊子腿,但蚊子腿也是肉不是?

提倡節儉,權貴豪門們的錢留在庫房裏肥的還是他們自己啊,百姓又落不著。

不過,外麵的有錢人可以富貴過年,但皇帝和她不行。

她和小皇帝道:“我們不好強逼人家與我們一道節儉,但我們身為上位者,應該帶頭節儉,何況,我們吃用皆是民脂民膏,我們節儉一些,百姓的付出就少一些。”

小皇帝除了答應,難道還敢拒絕嗎?

宴席隻持續到亥時,趙含章臨出宮時和小皇帝道:“難得過年,今年元宵前您都沒有課業和政務,臣也想好好休息幾日,便暫時不進宮叨擾陛下了。”

小皇帝求之不得,壓抑住高興將趙含章送到大殿外,回到寢宮就興奮的在**打兩個滾。

終於有一年過年不用寫作業和批公文了,激動得淚流滿麵。

趙含章回到大將軍府,沒多久一隊百人的騎兵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大街上。

騎兵皆身著盔甲,鬥篷,因為是冬天,為了禦風和禦寒,臉都蒙起來了。

曾越站在大門目送他們離開,等他們走遠了便下令閉門,然後回到內院,隔著一道門和聽荷對視一眼,默默地轉身去隔壁歇下。

這一支百人隊伍暢通的到達西城門,給城門官看過手令和令牌後就放行了。

自然不可能開城門,那樣動靜太大,他們打開了邊上的小門,隻容一騎通過。

等這百人出去,重新關上門,這才有士兵低聲道:“為首的那個好像是大將軍身邊的女侍趙雅,他們莫不是去給傅尚書送東西?”

“大將軍的家事豈是你可議論的?回去將軍規抄十遍!”

士兵皮一緊,低頭應“是”。

冬天夜長,天黑得早,亮得晚。

傅庭涵早早下令,初一休息,因此全營跟著起晚了,大家就這麽放任自己意識昏沉,一直到有濃鬱的粥香味傳來,他們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往外一看,陽光刺眼,他們不由的眯起眼睛,“幾時了?”

“午時了,快起吧,夥房的人也起晚了,唉,少吃一頓,今日隻有兩頓飯吃了。”

一人摸了摸肚子嘿嘿笑道:“我昨晚吃得撐,感覺現在還是飽的。”

“那一會兒將你那份給我吃。”

“不給,雖不餓,但我的肚子還能裝。”

眾人嬉笑著起身,簡單的洗漱過後就拿著自己的大碗去夥房要吃的。

今天的早午餐也很豐盛,一大碗肉粥,兩個饅頭。

是真的肉粥,幾乎每個人碗裏都能看到肉沫,而且粥熬得濃稠,幾乎不見一絲粥水。

一個民工小心的先嘬了一口,以免粥撒出去,鹹香的味道在舌尖炸開,他滿足的笑道:“好吃,好吃,若是每天都是過年就好了。”

他端到空曠的地方,想邊曬太陽邊吃,偶爾間一抬頭,便見遠處有一片黑色快速的朝他們移動過來。

他低頭,待腦子裏意識到那是什麽時又猛地抬頭,狠狠地瞪向那處,“騎,騎兵,是匈奴?”

他旁邊的人也看到了,比他更快反應過來,“匈什麽奴啊,匈奴的王現在不是在距離我們往上六十裏的地方主持挖泥巴嗎?那,那是大將軍的人吧?”

他們在這裏猜測,已經有斥候飛快的跑去找傅庭涵,高興的稟道:“尚書,大將軍來看您,不是,是來看民工和將士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