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讓衙役和士兵們去組織百姓排隊和領賑濟粥。

洛陽目前依舊缺人,城外這廣袤的土地還有許多空餘的耕地,正等著他們來耕種,作為洛陽縣縣令,趙正很歡迎他們的到來。

王導和周玘見百姓們都歡快的跑去登記造冊,然後才去領賑濟粥,心中都敬佩不已,趙含章能有此聲望,他們又有什麽勝算呢?

倆人一起看向琅琊王。

琅琊王一路上都被兒子安慰,麵上已經能做到不動聲色,因此隻當不見他們的目光,徑直和趙信進城。

跟在他們身後的自由士子及各家主卻也要登記造冊後才能進城。

自趙家軍渡江之後,趙含章在城中被刺殺兩次,皆是當街發生,雖然未曾傷害到她,但洛陽的出入管理依舊嚴格了許多。

而未當街發生的刺殺,還有三次,其中兩次隻是在謀劃階段就被破獲。

最近朝廷上下都有些緊張,從刑部和大理寺那裏打聽到,幾次刺殺事件幕後主使並不是同一人。

其中一主使者是王敦無疑了,那另外幾起刺殺是誰呢?

小皇帝很害怕,荀藩等人也很害怕,朝臣們不少人都提著心等著。

但趙含章沒有擴大刺殺事件,甚至主動壓下此事,不讓消息上邸報,隻是派宋昕和刑部、大理寺一起審理此案,查出幕後之人。

琅琊王攜妻兒和王導周玘入宮,進宮之時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曾經可望不可及的皇宮。

雖為皇室宗親,但司馬睿是遠支,並不受重視,他在洛陽求學時常被人輕看,同為宗親的其他王爺沒少欺辱他,不少名士都覺得他過於優柔,並不喜他,也就王導一直跟他做朋友。

洛陽的皇城牆和宮城牆看上去破破的,今年有朝中大臣幾次提及要修繕皇城和宮城,都被趙含章以國庫空虛為由否決了。

所以此時琅琊王看到的還是被大火烤過的皇城,被箭矢和刀槍射砍過的宮城,甚至牆上還有些不好去除的斑斑血跡。

琅琊王收回視線,垂眸跟著趙信入內。

一直走到大殿他才反應過來,妻子也一直跟著呢,他不由回頭去握住妻子的手,有些著急的看向趙信

趙信瞥眼看見,側身請他們入內,“大將軍也想見一見琅琊王妃。”

王妃虞孟母不由緊張的看一眼丈夫,見他也緊張,便壓下劇烈跳動的心髒,反過來安撫他,與他一起抬腳進殿。

進去的瞬間她鬆開司馬睿的手,與他肩並肩往前走,眼睛微微抬起,快速的掃視殿內。

大殿寬大,氣氛肅穆,隻見兩側皆擺放一排席案,席案之後跽坐著幾個人,她不敢細數,掃視一眼過後就微微看向上方。

就見大殿正上方坐著一個跟她兩個兒子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身穿龍袍,而在龍椅之下的高台上另有一張高桌高椅,一個容貌妍麗的女郎正端坐其上,她一看過去便對上對方的目光,虞孟母一愣,一時躲避不及,目光就被她抓住了,便見對方衝她微微一笑。

虞孟母立即回神,垂下眼眸低頭站著。

司馬睿帶頭跪下和皇帝行禮,麵向趙含章時,他糾結了一下,還是起身後才重新彎腰作揖行禮。

琅琊王覺得自己得有點骨氣。

他的妻兒和王導周玘等人跟著一同行禮。

小皇帝一臉威嚴的抬手道:“免禮!”

司馬睿比小皇帝高一輩,當被稱為皇叔,但君臣的尊卑在前,小皇帝是不太聰明,但也不蠢笨,他知道司馬睿割據江南的原因。

無非是在等,等他死以後好名正言順的繼承大晉。

雖然司馬睿未曾做過直接傷害他的事,但對於一個盼著自己快點死的人,小皇帝是不會有好感的,所以他態度很冷淡,對司馬睿和王導皆興趣平平,。

因為司馬睿是皇室宗親,所以難得有機會來大殿參加朝會的豫章王司馬端也意興闌珊的坐著,他根本就不認識這所謂的叔叔,何況,他們倆人中間已經隔了三代血緣,又未曾見過麵,有什麽親的?

所以他隻掃了一眼司馬睿就看向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少年。

這是琅琊王的兒子?

跟著和他們差不多大,不知道能不能進宮來陪他和皇帝讀書。

想到他和皇帝的課業,司馬端肩膀垮下,難受不已。

他又想稱病回家休息了,和皇帝一起讀書真的是太累了。

司馬端縮在位置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殿上,大人們已經開始交流。

趙含章讓人在左右兩邊放了三張席案,請六人坐下。

宮人便上前指引,琅琊王及其王妃同坐在左手第一張席案上,兩個兒子坐在他們下麵,王導和周玘則在後邊的席案上坐下,他們之下才是汲淵等人。

王導等人早在進殿時就看到前麵空著三張席案,還以為是有什麽重要的人物未到,卻沒想到全是給他們安排的。

六人皆忐忑的坐下。

趙含章還算溫和,笑問:“一路上可還順利?”

趙信也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在琅琊王說“很順利”之後起身道:“大將軍,平參將有稟,路上王敦派刺客刺殺琅琊王,想要栽贓嫁禍於大將軍。”

趙含章就看向琅琊王,“原來你也遭遇了刺客,不必害怕,我趙家軍應對這些有經驗,這個月以來我便被刺殺多次,每次都躲過了。”

琅琊王額頭上開始冒汗,坐在上麵的小皇帝也緊張起來,不等琅琊王等人發言就急忙道:“王敦那樣的奸惡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他道:“朕還在這兒呢,他便在江南作亂,可見從未將朝廷放在眼裏。”

王導聞言,快速的看向趙含章,立即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請罪。

趙含章似乎被觸動,起身走下來將王導扶起來,歎息:“這和王先生有什麽關係?王敦乃成人,又是你堂兄,你再規勸,他不聽也枉然。”

又道:“本將知道,你們王氏一族中願意跟著王敦胡鬧的人隻是少數,當年他謀殺王澄時我便知,他非仁義良善之徒,今日果然驗證。放心,我隻問罪為首的人,不牽連其宗族。”

也就是說,王氏一族可以放心了,她不會因為王敦一人的錯誤就讓整個王氏陪葬。

王導得到了明確的承諾,大鬆一口氣,眼眶微紅的感謝趙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