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立被抓後就被送到了廬江,和他一起送來的還有電台及搜出來的帶字的紙張。

王敦仔細的翻閱過,從這些留存下來的字中,他似乎看到一群人麵對麵的在聊天,語言簡潔,所述大部分為要事,但一收一放極為自然。

因為交通不便,消息傳遞需要時間,所以每次寫信都會盡量多寫,甚至怕對方忘事,一件事還會在幾封信中來回提及。

像王敦給王導寫信,勾引他一起謀反,就將王氏的未來,司馬睿對他的猜忌來回的說。

可他們搜查到的“信”,上麵一問一答,一來一回,好比論語中的孔子與學生對話,甚是簡潔,在每行對話之上,還有數字對應。

王敦看著那些數字對照出來的字,想到那些似是而非的傳聞,再看一眼他們搜出來的,看不出用途的大銅盒子,他隱約猜到了什麽。

王敦已經對照了《論語》和《千字文》,用他的方法對照了一些,很奇怪,有些字他找到了,有些字卻不對。

他隱約覺得自己的方法沒錯,而是對照的範本錯了,一時間找不到出路。

未知的謎題太多,他想要從元立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王敦找來酷吏,將所有刑罰都在他身上用了一遍,堪堪保住元立的性命而已。

酷吏很興奮,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經得住折騰的人,要不是王敦限製,一定要保住元立的性命,他覺得他能做的事更多。

看到王敦前來,酷吏便低頭躬身退到一旁,他知道他不招人喜歡,而王敦一直不是好脾氣的人。

王敦看到耷拉著腦袋掛著的元立,聞到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皺了皺眉,看了隨從一眼。

隨從便上前將人臉抬起來,探了探呼吸後道:“還活著。”

王敦:“將他弄醒,我有話要問他。”

酷吏就拿來一枚大鐵針,在他腳底猛的紮了幾下,垂死中的元立渾身一抖,虛虛的掀開了眼瞼。

眼前人影虛幻,他的嘴巴被撬開,有東西爭先恐後的往他喉嚨裏灌,好一會兒元立才有了實感,嚐出了苦澀的味道。

這是藥,吊著他命的藥,這兩日他已經吃了三碗,也就是他瀕死過三次,這是第四次。

元立並不想死,他堅信,女郎若知道他落在王敦手裏,一定會想盡辦法救他的,所以在他意識到這是藥以後就主動吞咽,將更多的藥咽進肚子裏。

王敦看出了他求生的意誌,在他喝完藥後道:“元立,隻要你肯開口,我不僅可以讓你活著,還會授你將軍之銜,賜你良田美人,你在趙含章那裏有的,在我這裏也全都有,沒有的,我這裏也都會給你,如何?”

聲音嗡嗡的,元立此時眼前還都是虛影,既看不清人,也聽不清話,但用腳指頭想也能猜出他們在說什麽,所以他慢悠悠的,並不搭理他們。

王敦皺眉,酷吏隻看一眼便知元立的狀態,稟道:“將軍,他剛醒,還未回神,所以聽不到聲音,似乎也看不清人。”

王敦不悅,但依舊耐心等了一會兒,等元立眼中恢複了神采,得到酷吏點頭之後,王敦才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元立被抓到這裏後沒見過王敦,但他在建康城時不止一次的站在人群中注視過他,所以一眼便認出了他。

他嗤笑一聲,譏諷道:“你有何麵目與我們大將軍相提並論?一個丟城棄民的刺史,比為活命而逃的逃兵都不如。”

王敦怒氣上湧,臉色漲得通紅,他劈手奪過酷吏的鞭子便抽在元立身上。

鞭子上的倒刺帶出血沫,但元立隻悶哼兩聲,然後就哈哈大笑起來,這種程度的疼痛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酷吏,怕是沒人知道,鞭子抽打於他來說隻是小菜一碟,在所有刑罰中是疼痛度最低的了。

但王敦不覺得,見他又添了兩條血痕,心中的怒氣這才消散一些,他用鞭子按住他的胸口道:“你指望趙含章來救你?做夢吧,你於她而言不過一酷吏而已,連條狗都不如,生活在暗處的人,我給你機會站在陽光之下,是你三生所幸。”

元立將嘴裏的血沫吐出來,髒了他的鞭子,雙眼毫不畏懼的看著王敦,“你對我的主君一無所知,就別用你那芝麻小的腦仁揣度我家主君了。”

王敦再次被元立激怒,下意識就要用刑,隨從連忙撲上去抱住他揮出去的拳頭,這一拳砸下去,元立恐怕真的會死,“將軍,不如將他交給下麵的人,他們用刑有經驗,能讓人痛不欲生,卻又不是真死。”

元立猖狂的笑道:“給我用刑,你們都差遠了,論用刑,我是你們祖宗!”

王敦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起來,扭頭道:“將東西都送來。”

他和元立道:“你送來後就一直在用刑,還不知道你那私宅的情況吧?”

“你的人很忠心,他們比你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可能受不住刑罰,所以早早就自盡了。”

元立一下就猜到了是趙丙忠,除了這個孩子,私宅裏的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兵,別的不提,好死不如賴活著是執行得最徹底的,他們是絕對不會自盡的,就算是死,那也要拉著他們一起死,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趙丙忠啊~~

元立不想傷心的,他一直看不慣那孩子,但他一定不知道,他此時眼眶通紅,眼裏盛滿了淚水,以致於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趙丙忠很聰明,是他們那一個班級裏最聰明的,學東西極快,就是太單純,太善心了,明明做過流民,見識過這世上最深的惡,偏覺得這世上大多數人和女郎一樣,會救他,會救所有看見的苦難之人。

所以他也這樣。

他才送到元立手下沒多久,元立就想把他送回江北,他在他手上起的作用不足十分之一,不如回江北去當官。

可趙丙忠認死理,受了命令就是不回去,元立也的確找不到比他更聰明的人了。

他不止是收發電報而已,所有渠道匯總過來的消息都由他分門別類的整理出來,篩選出有用的信息記錄下來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