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趙銘跺腳,“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與我爭論,宗族隻有留下更多的孩子才能延續下去。”
“您不是已經把火種送出去了嗎?”趙含章道:“也是巧了,我們大房也有一個孩子在外麵,這下各房都不缺了,剩下的可以安心的守著塢堡。”
趙銘:……
趙含章轉身麵對狼狽的族人,沉聲道:“我知道,你們不會殺人,不會打仗,比不上外麵的亡命之徒,但誰又天生會這個?”
“城外的那些人之前與你們一樣,都是地裏討食的,他們狠是因為他們餓怕了,所以想占我們的糧食,占我們的家,占我們的塢堡!”
趙含章大聲道:“但是,我們難道就不可以狠辣起來嗎?我們的身後是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妻兒!一旦我們倒下,那我們身後的人,每一個人將死去,所以,你們能不能卻敵?”
族人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大聲回道:“能,能,能!”
趙銘:……
趙含章轉身看向趙銘,攤手道:“您看,他們都願意背水一戰。”
趙銘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後轉身回塢堡,“打掃戰場!”
族人們立即把地上看得見的武器往塢堡裏扒拉,將屍體上的箭拔出來攢上。
趙含章讓季平下去包紮傷口,留下其餘人等和族人們一起打掃戰場,她則拉著傅庭涵去追趙銘,“石勒此時不該在冀州一帶活動嗎,他怎麽跑到汝南來的?”
趙銘:“不知。”
“縣城方向的敵軍是誰?也是匈奴兵嗎?”
“我也不知,”趙銘停住腳步道:“我連石勒何時與匈奴勾結在一起的都不知,怎知他們是怎麽冒出來的?”
趙含章停下腳步,“您不知道石勒投靠了劉淵嗎?”
趙銘驚奇的看著她,“你知道?何時的事?你哪來的消息?”
這一刻,趙銘懷疑起來,難道大伯把管著情報的人也給了三娘,但不應該呀,大伯不是這種輕重不分的人。
趙含章:……她能說是曆史書上寫著的呢嗎?
趙含章伸手揉了揉額頭,仔細的想了想後問道:“冀州,不,不對,是兗州,兗州刺史苟晞,他現在何處?”
趙銘默默地與她回望,傅庭涵這一天擔驚受怕,此時又累又餓,實在忍不住了,“你覺得他會知道嗎?”
雖然他的確不知道,但趙銘還是瞥了傅庭涵一眼,傅庭涵忙行禮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現在道路斷絕,消息停滯,此時追本溯源成本極高,不如先想一下當下困局,石勒肯定沒走遠,除非他也轉道去打縣城,不然一定會馬上回轉,我們要怎麽守塢堡?”
趙銘:“庭涵說的對,三娘,去商議一下吧,族中老人也都還等著呢。”
趙含章點頭,但心神還是在苟晞身上,曆史上,石勒是因為被苟晞打得變成了光杆司令,這才轉去投劉淵的。
當時他不能南下,最後是去上黨招兵買馬。他這時候卻跑到汝南來,是不是說明苟晞那裏也出了變故?
如果石勒已經是劉淵的人,那攻打灈陽的是誰?
難道真是匈奴嗎?
要真是匈奴,東海王竟然讓匈奴下到中原來,這是要劈掉半壁江山給匈奴嗎?
趙含章磨了磨牙,氣勢洶洶的跟在趙銘身後去見族老們。
族中的長輩同樣沒人能安心休息,都在前廳裏等著呢,見趙銘領著趙含章和傅庭涵回來,立即上前兩步,迎麵撞上趙含章的氣勢,不由一頓,弱弱的問道:“三娘怎麽回來了?”
看見傅庭涵,長輩們瞬間熱情起來,側身請他入座,“多謝姑爺援救,難為你這個孩子了。”
趙銘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抽空回道:“是三娘帶的。”
他到現在都還忘不了趙含章帶著部曲三進三出,穿插亂軍的場麵。
傅庭涵也點頭,“我武功弱,是三娘領軍。”
長輩們瞪大了眼睛。
趙含章團團揖了一禮,就算是跟諸位長輩打過招呼了,她走到桌邊,“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人?”
趙銘:“傷重的都下來了,如今還能作戰的,一千八百人左右吧。”
“我們的部曲……”
趙銘歎氣,“損失慘重,他們三次攻進城中,雖然最後擊退了,但我們損失很大。”
趙淞:“我們部曲久不見血,而他們凶悍非常,不能比啊。”
趙含章回想了一下石勒的人馬,有些頭疼,“我手上那些人,也大半沒見過血,雖然訓練過,但肯定不能與他們相比。”
傅庭涵旁觀者清,道:“要是硬碰硬,那就是兩敗俱傷,我們應該可以守住塢堡,但……”
傅庭涵道:“不僅塢堡裏的青壯,就是我們帶來的人,也有可能全部交代在這兒。”
到時候留下一塢堡的老弱婦孺,同樣很難活下去。
到時候塢堡可就不止吸引石勒這樣的土匪強盜了。
趙淞忙道:“對,那石勒人打沒了,可以換一個地方召集人手重新來過,但我們趙氏不行啊。”
趙瑚:“那咋辦,投降也不能投降,硬磕也不能硬磕,那我們也逃?”
他不斷拿眼睛去瞟趙含章,“全族若是搬去上蔡……”
趙含章大方的道:“宗族若是需要,我把上蔡的莊園拿出來安頓族人也沒什麽,不過,出了塢堡,我們能躲過他們的追殺嗎?”
趙銘沒好氣的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逗他,七叔,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趙瑚:“趙子念你什麽意思?五哥,你還不快管管你兒子?”
沒人搭理他。
趙含章道:“降是不可能降的,但我們也不能與他們死磕。”
她往外看了一眼道:“天就快要亮了,我們的人應該快到了,再打一場,伯父,準備一些糧食吧,我盡量說服他離開。”
趙銘掀起眼皮,“說服?怎麽說服?”
趙含章道:“用槍來說服。”
此時,石勒正坐在地上扒拉著燒熟的米粒和豆子吃,吃得一臉黑灰,但一點兒飽腹感也沒有,反而還噎得慌。
他越想越生氣,站起來就衝著塢堡的方向哇哇大叫,“奶奶個熊,那女郎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
眼見著就要得手了,偏殺出一個女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