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暢跪在墓前大哭過後也問了傅宣同樣的問題,“我一路走來,城野皆安,所見之民都在殷勤耕作,沒有戰禍,也沒有流民洶湧,這些父親都看到了嗎?”
“看到了,”傅宣道:“父親走得很安詳。”
傅暢心裏好受了許多,這才撐著地起身,叫還跪在地上的兩個傻兒子,“去,給你們大兄大嫂行禮,這兩年,多虧了他們在祖父麵前盡孝。”
傅詠和傅洪連忙起身向傅庭涵和趙含章行禮,倆人連忙攔住,趙含章道:“二叔羞煞我二人,這兩年東奔西跑,我們也都不在祖父身前,實在不孝得很。”
傅暢搖頭道:“父親一生所求便是天下安定,而今天下因你而安,這是父親的誌向,你實現了他的誌向,這就是最大的孝了。”
他黯然道:“不像我,既不能在父親身前盡孝,也沒能為天下安定做什麽,還讓父親為我擔憂,實在不孝得很。”
趙含章:“時局混亂,二叔能保全自身,還救下一百多人,這就很厲害了,而今天下安定,以二叔的才華,大有可為。”
她道:“安定是需要延續的,此舉不比平定亂世容易,需要眾賢齊心同力,還請二叔幫我。”
壓在傅暢心上的巨石鬆動上浮,他終於喘過一口氣來,與趙含章深深一揖,“敢不從命。”
趙含章連忙回以一禮。
傅宣皺了皺眉,打斷倆人道:“庭涵做好飯食了,你們一路勞頓,先用飯吧。”
傅庭涵一到山上就開始淘米做飯,還去菜園子裏摘了不少菜,他做菜素來簡單,又都是蔬菜,隻是種類不一樣,或燙或煮,簡單得很,不到三刻鍾就做好了。
正好飯也悶好了,他衝趙含章和傅詠傅洪招手,“快來擺碗筷。”
“本來想給你們煮些粥的,但釜有些小,煮粥一定不夠吃,所以我就改煮了飯。”傅庭涵將菜放在小桌子上,山上簡陋,他們日常坐的是曬幹的樹墩。
一家人就這樣圍在一起吃三個素菜,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傅洪忍不住誇獎傅庭涵,“大兄做的菜真好吃,這兩個菜好清脆,還沒水,是怎麽做的?”
傅庭涵道:“炒的。”
“炒?”傅洪精神一振,“就是那鐵鍋嗎?我也想學。”
傅庭涵就笑道:“好,回頭讓廚子教你。”
傅洪笑臉一僵,“大兄不能教我嗎?”
傅庭涵道:“我做的菜隻能入口,你要想學廚藝,還是和廚子學比較好。”
難得見有人對廚藝感興趣,趙含章鼓勵他,“或許以後我們能吃到三弟親手做的美食。”
傅洪低下頭認真想了想,“我應該可以,我烤肉比父親和兄長厲害,在山裏的時候也多是我下廚,我很有天賦的。”
傅暢吃不下了,傅詠也覺得手中的飯不香了,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後道:“多吃菜。”
用過飯,傅暢坐在墓前沉湎,傅宣勸他道:“已經拜過父親,你和二郎三郎回家去休息吧,公主已在府中為你們安排好飯食和房間。”
傅暢搖頭,“我要留在山上和兄長守孝。”
傅宣眉頭緊皺,“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你先回家休息兩日再來。”
“盡孝怎能挑選時間呢?”傅暢道:“我心中悲痛,食不下咽,臥不安定,兄長讓我下山,我隻會更難受。”
傅宣勸不住他,隻能看向傅庭涵和趙含章。
趙含章垂眸想了想後道:“那就留下吧,我帶兩位弟弟回去。”
傅詠和傅洪也連忙表示要留下,趙含章卻沒慣著他們,道:“山上隻有一間茅草屋,住不下五個人,你們要上山住,還得等再搭一間才行,先下山吧,等搭好了再上來。”
然後和傅庭涵點了點頭後把倆人帶走。
她將倆人送到傅宅,弘農公主早在家中等著,見到已經長大的傅詠和傅洪,不免唏噓,“你們都長大了。”
真奇怪,孩子們在眼前的時候覺得好煩,他們長得好慢;但他們不在跟前了,隔幾年再一見卻發現他們長得好快。
弘農公主讓人領他們去休息,這才問趙含章,“你二叔可好?”
趙含章:“鬢發霜白,看上去比父親蒼老許多,這幾年應當吃了不少苦。”
弘農公主歎息道:“你二叔不似你公爹,他像祖父,心思沉重,這幾年哪怕躲在山中,思慮隻會多,不會少。還有你三叔和四叔,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是否安定了下來,還是依舊在外顛沛流離。”
洛陽一帶的流民都被收完了,隻要有流民出現,司州內的幾個郡縣就會爭奪,因此路上幾乎看不到流民。
但在其他州郡不一樣,依舊還有在奔波流亡的難民,他們或許是想回鄉,或許是想找到更適合居住的地方,因此沒有停下腳步,也不願意接受當地縣衙的招攬。
趙含章沒說話,卻將此事記在了心上,離開後便轉彎去了書局。
書局又擴大了,盤下了隔壁的鋪麵做成報坊,現在洛陽的報紙已經增添到了五種,有一張報紙叫三言兩拍,除了一些逸聞外,主要是刊一些詩賦和小說,還有一些商鋪招工或者個人求職的小廣告,隻要出錢就能刊印。
邸報和學海無涯由此學到了,於是偶爾會在邸報上刊登國家求才的信息,都是一些特殊人才,有此能力的人可以不通過招賢考,直接來洛陽麵見趙含章,通過麵試便可用。
甚至,趙含章怕那些人才沒有錢來洛陽,還特意下令,凡有邸報上能力的人才都可以向當地郡守府或刺史府報備,在通過初步考核後,當地衙門要負擔他們來京的花費,並命沿途驛站好好招待。
趙含章來到報坊,坊中的編輯立即丟下筆下樓,恭敬地和趙含章行禮,“大將軍。”
趙含章點了點頭,問道:“下一期邸報是誰在修?”
一個文士立即站出來,躬身道:“是卑下。”
趙含章走到桌子便看了看謄寫到一半的邸報,點了點頭道:“我想在報上刊一則消息,你來替我寫。”
文士立即躬身應下,先拿了一張白紙,筆沾上墨後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原地轉了兩圈後道:“國家危難,朝政荒廢幾年,以致各地河道年久失修,淤堵不通,今年幸運,故在雨期未曾發生大禍,但明年,後年就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所以我要向全國求會治水的人才,命各縣考察,若有此才者,請恭敬的送到洛陽來。”
她頓了頓後又道:“昔年傅公曾修建沈萊堰解決兗豫二州黃河泛濫的問題,其中有篇治水的文章甚是有名,誰要是能背出來,也可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