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淞聽了,差點兒又氣暈過去,他連忙去看趙含章,就見她也瞪圓了眼睛,一臉震驚的看著趙瑚。
趙淞就指著趙瑚怒道:“你閉嘴,總有一日,三娘會被你們帶壞的。”
趙瑚“嘖”的一聲,實在不明白趙淞為何對趙含章有這麽大的信任,好像所有的壞都是別人帶的,殊不知她才是為首的那個人。
趙瑚想要打破他的幻想,才要開口,就見側坐著趙含章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趙瑚一肚子的話就堵在嗓子眼,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趙瑚到底不敢招惹趙含章,輕輕嘟囔了一句,“閉嘴就閉嘴,我還不與你說了呢。”
說罷甩袖就走,背影驕傲不已,這是他最後的倔強了。
趙申低頭垂手站在一側,靜立不動。
趙含章也不看他,而是回頭安撫趙淞,“五叔祖,七叔祖說話從不過心,您不要往心裏去,我婚期將近,姑舅將回,還有許多事要麻煩到叔祖呢,還請叔祖保重身體。”
趙淞臉色和緩下來,他握緊趙含章的手,和她確認:“三娘,汲淵等人的逾製之舉也不合你的意吧?”
趙含章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隻是笑著回握他的手,“叔祖父安心。”
趙淞以為得到了肯定,大鬆一口氣,胸中堵著的氣這才散去,在趙含章的攙扶下躺到**。
趙含章給他拉好被子,這才起身讓外麵候著的禦醫進來給趙淞看病。
等禦醫看完開下藥,趙含章交代了家中的下人去抓藥,照顧好趙淞,這才告辭離開。
趙申送她出去。
站在院子裏,趙申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問,“三妹妹,你是真的無心嗎?”
趙含章偏頭看他,“若我無心,兄長要如何?”
趙申盯著她看,實在分辨不出她的心思,這才低聲道:“趙氏已經下不來,你知道的,一旦落下,趙氏粉身碎骨。”
趙含章麵色不變,毫無動容,隻是輕輕地問道:“兄長這樣問我,隻是為了趙氏?”
“倒也不是,”趙申看著她的眼睛回道:“這天下,你改變的太多,若不是你,它也會迎來巨變,恐怕是大禍。”
“就算是為天下蒼生,我也不容你後退。”趙申低聲道:“所以三妹妹,你明白了嗎?我和祖父,甚至父親和祖父都是不一樣的。”
趙含章收回目光,淺聲道:“五叔祖年紀大了,這個時候還是要讓老人家順心一些才好。”
趙申挑眉,仔細打量她的神色,片刻後點頭:“好。”
他將人送出門。
等趙含章走沒影了,他這才轉身回去看趙淞。
他越發看不明白這個堂妹了,所以啊,像七叔祖多好啊,他最討厭喜怒不形於色了。
下人熬好藥送上來,趙申服侍祖父吃下藥,正要下去,焦急的趙淞就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趙申回頭,趙淞著急的看向托盤裏的飴糖。
趙申低頭看了一眼後道:“祖父,大夫說了,您最好少吃甜的。”
趙淞終於開口,“我苦!”
趙申:“誰讓您氣性那麽大的?要是不吃藥,什麽事也沒有。”
趙淞就氣得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趙申連忙湊上前去,“哎呀,您別又自己生悶氣啊,您對我就跟對阿父一樣,氣了就拿棍子打我唄,自己悶在心裏,可不就氣壞了?”
趙淞這才恍然,原來趙銘總是氣他還是為他好了?
趙申想達成他父親一樣的成就,奈何趙淞看著他俊俏的臉蛋,到底下不了手,孫子和兒子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趙淞舍不得。
趙申見他實在不想動手,就隻能把飴糖塞他嘴裏,歎氣道:“祖父,要不過完寒冬,天氣暖和了您就回陳縣去吧?阿父在那裏,您想打他了,隨時都可以,總比在洛陽悶著強。”
趙淞忍不住拍了他一下,“那是你阿爹!”
趙申衝他討好的笑。
趙淞拍了他一下,加上趙含章的勸慰和禦醫的湯藥,心頭寬鬆了許多。
但他心頭依舊壓著一塊石頭,他覺得這是他的劫難,若不能想通,那就渡不過,他可能死也不能瞑目。
他從前堅信自己是正確的,但……看著外麵世界的變化,洛陽一日比一日的繁華和熱鬧,以及汲淵等人的言辭和諷刺,還有趙瑚的話,他對自己的堅持也心生懷疑。
他抓住趙申的袖子,殷切的問道:“申兒,你說,七叔祖和我,你站哪邊?”
趙申垂眸看他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就好像他小時候拽著他的袖子一樣,生怕走丟了。
他歎息一聲,不忍騙他,“阿祖,您想她忠於晉室,您能無愧於祖先,但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三娘落敗,趙氏會萬劫不複,到那時,我等真能無愧於先祖嗎?”
趙淞瞪大了眼睛看孫子,停頓了好久才辯解道:“小皇帝崇拜尊敬她,將來她還政於陛下,必能……”
“阿祖,”趙申打斷他的暢想,沉聲道:“自古,攝政之臣能與新君善始善終的寥寥無幾,您憑甚以為三娘會是其中的例外呢?”
他道:“她如今行事猶如逆水行舟,要麽迎難而上,登高做首,要麽傾覆而亡,您往洛陽城裏走一走,往城外的世界看一看,這樣的治國之略,除了始造之人,誰能接手,誰又敢接手?”
“她已經讓這個天下離不開她!”趙申道:“現在,不止是趙氏離不開她,而是這世上的百姓都離不開她!”
“見過曙光的人再退回去被黑暗重新覆蓋,他們會瘋的,這天下會因為他們的瘋狂更加混亂和黑暗。”趙申低聲道:“先祖們若知道他們死後還背負如此因果,他們真的能瞑目嗎?”
趙淞結舌。
趙淞病了,病得很重,趙含章不得不每天跑一趟趙瑚府邸,和趙申一起侍奉湯藥。
禦醫換了兩張方子也不太管用,隻是道:“心病還須心藥醫,等老太爺想通了,這病自然就好了,不然,我開的藥都是治標不治本。”
治標那也得治,趙含章讓他全力救人。
因為趙淞生病,汲淵等人以為是被他們氣的,趙含章已經沉著臉表示就用趙銘畫的草圖,他們便不敢再辯駁。
婚服的樣式和顏色就這樣定下了,繡娘們抓緊時間做,弘農公主到洛陽城外時,婚服剛做好,趙含章下衙回家時試穿。
正穿著呢,曾越快步來報:“女郎,有令兵來報,成國的使團和弘農公主一行人已到城外驛站,明日一早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