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大嬸提著棍子從屋裏追出來,看到被一把提住的兒子大鬆一口氣,“多虧了縣君,不然他又要摔壞了,這小子皮得很,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我從外麵買回來的喜字全叫他貼壞了。”
鍾大嬸伸手,趙二郎就把孩子遞給他,這才去看他手裏抓的東西。
一張紅紙,上麵題著他超級眼熟的雙喜字。
這個字複雜,但有結構,趙二郎本來是不認得的,但任是誰天天看見,連著看了幾個月也會認得的。
可以說,這個雙喜字在洛陽城百姓中的識別率是最高的,不亞於“洛陽”兩個字。
之所以會如此,全因趙含章給趙正出的一個主意。
縣衙提倡結婚生育,不僅給軍營中的單身將士們介紹對象,也經常組織城中的單身適齡青年們相親。
隻要成的,縣衙都送東西。
一開始,趙二郎都特別大方的送他們一對巾子、木盆、木桶之類的東西。
結成新家嘛,這些東西都是需要重新添置的,縣衙送了,減少了他們婚後的消費,大家就算是為了那一對木盆、木桶也要努力達成成就,成個親。
但後來財政吃緊,加上趙含章公布婚期後帶來的追風效應,選擇在年前組建家庭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洛陽縣衙最後連一對巾子都送不出來了。
已經答應的事,別說一根筋的趙二郎,就是趙正也不願意食言,說了隻要成親縣衙就有東西送,那就得拿出點東西來,不能失信於民。
因為趙二郎日也想,夜也想,在外麵煩完,還要把煩惱帶回家,無法,趙含章隻能跟著他們一起絞盡腦汁的想,想怎麽送新人們一個既省錢又喜氣的禮物。
最後她看到王氏和汲淵等為她準備的婚禮,她才意識到,這個時代成親還未流行貼雙喜字。
於是趙含章大筆一揮就給趙正寫了一張雙喜字。
從此,洛陽縣衙字寫得好的官吏多了一個任務,給前來登記結婚的新人們寫兩張雙喜字。
這就和趙二郎沒有任何關係了,他再活一百年也不可能進入這個行列,於是他高興的做了甩手掌櫃。
可兩張雙喜字怎麽會夠用呢?
因為趙氏紙坊,現在紙張並不貴,哪怕是紅紙,普通百姓也是消耗得起的。
花兩文錢買上一大張紅紙,再把它裁成十六張,然後花上二十文錢請個書法好的人題雙喜字,要是不太在意這些,那就更便宜了。
帶上裁剪好的紅紙到學堂門前一蹲,找個看上去就很聰明的學生,塞兩個雞蛋或幾個餅子就能請他們題上十六個雙喜字。
要是不想準備這些東西,那就花三五文錢,也比特意請先生題字要便宜。
這事一流行起來,當即有攤販擺攤賣雙喜字,他們很聰明,不僅會賣雙喜字,還會賣福字,他們薄利多銷,一張雙喜字或者福字隻需一文錢,字也不差,竟比自己去買紅紙請人寫還要便宜一些。
於是很多新人會去買,跟縣衙給的雙喜字一起貼滿家,即便是間透風的茅草屋,也會因為貼了紅色的喜字而增添喜氣。
現在,隻要看到有人家中貼了雙喜字便知道是有喜事臨門。
所以看到方大郎手上那張紅紙,趙二郎一腦子的疑問,“鍾大嫂,你家也有喜事?莫不是你要改嫁?”
鍾大嫂張大了嘴巴。
趙二郎身後的衙役立即湧上來,七嘴八舌的道:“大嫂別氣,我們縣君就是單純的好奇,不是說您和方大哥過不好,不過,你家三個孩子都小呢,既不能娶妻,也不能嫁人,怎麽要貼喜字?”
鍾大嫂也知道他們的縣令與常人不同,隻是驚訝了一下便略過,解釋道:“大將軍要成親,這是大喜事,所以家裏也貼幾張喜字應景。”
像鍾大嫂這樣還是簡單的應景,城中有些商戶和富豪,不僅特意做了紅燈籠掛在自家的門前或商鋪前,還用紅綢掛在門邊,可謂豪氣。
而大部分人家是買一些紅色的布,紅色的剪紙,紅色的喜字貼著。
以趙宅為中心,洛陽城開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妝點起來,到處是紅色,不論走到何處都能感受到喜氣洋洋。
而在趙二郎看不到的鄉下地方,他們更早的妝點起來,連村口的大樹都被係上了紅色的布條。
鄉間有傳聞,趙含章穿紅色極好看,猶如九天玄女下凡,所以她極愛紅色,所以為了表達對她的喜愛和祝福,鄉人們會割下一條紅布係在樹上或者屋簷下。
而此時,不知傳聞的趙含章正在試穿自己的婚服。
她的婚服樣式、顏色並不是她自己決定的,或者說,因為她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上,她的婚禮已經不單純是她和傅庭涵的婚禮了。
這件婚服是王氏、趙氏族人和朝臣們互相博弈過後定下來的。
近些年因為戰亂,有些地方為了祈求平和安定,流行白色的婚服。
王氏看過,覺得白色也很好看,主要是寓意很好,她希望女兒將來能夠一生安寧,所以最早提議著白色婚服。
趙含章受後世的影響,覺得紅色也很好看,不過如果她娘喜歡她穿白色,她也是不介意的。
她覺得她和傅庭涵都不是很在意這個,於是她和傅庭涵提了一句。
誰知道一向隨她做主的傅庭涵卻突然道:“你應該穿玄色,玄衣纁裳,也符合傳統的婚服。”
趙含章驚訝的看向他,“可我母親想要我穿白色。”
傅庭涵難得的堅持,“你穿玄色更好看。”
他頓了頓後道:“我也穿玄色。”
提到這一點,他眼中似乎有光,“我問過了,現在的婚服還是以玄色為主,我們穿玄色並不犯禁。”
傅教授難得有一件堅持的事,趙含章自然要支持他,於是她要穿傳統的婚服。
王氏糾結了一陣,還是答應了女兒。
但汲淵和她的心腹大臣們不答應了。
他們認為傳統的婚服並不足以表達出趙含章現在的地位,所以要改變。
這改改,那改改,出來的婚服越來越眼熟,趙淞坐不住了,跳了出來,不答應改,再改下去,趙含章和傅庭涵是不是要穿著婚服原地登基了?
那婚服,就跟小皇帝的冕服似的,你們這是要做司馬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