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信應該是第一封發出來後不久追加的,這封信措辭與上一封完全不一樣。

傅祗告訴趙含章,他的身體自先帝罹難的消息傳來後便不好了,近日天氣漸冷,他感覺日發沉重。

他問道:“久不聞庭涵消息,不知他近日可好?何時能回京與你團聚?戰事已歇,不知你們二人可有成婚的打算?”

或許是因為戰事停歇後的這幾個月裏都沒有婚事的消息,傅祗不知想到了什麽,語氣與上次截然不同,他道:“他父母滯留蜀地多年,若你們二人近日無成婚的打算,不若讓他去蜀地接回雙親,他們一家分離多年,也是時候團聚了。”

趙含章知道傅祗這是在試探她,要是她同意讓傅庭涵去蜀地,便說明他們婚事有變。

傅祗還不知道傅庭涵回京了,不免多想,她決定讓他選一個婚期。

至於聘禮之類的,她想到傅祗的窮困,還有傅教授被她掏空的錢包,算了,意思意思就行,主要是,她現在也拿不出錢來置辦嫁妝了。

她祖父當年留給她的嫁妝,除了一些不好變現的東西外,其餘全被她花用了。

趙含章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下班出宮回家時就和傅庭涵在車上談起此事,“……不知祖父是真的身體不好,還是以此做借口試探,我想派人去一趟長安,一是請問婚期,二是請他老人家來洛陽參加婚禮。”

傅庭涵愣了一下,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成婚?”

“年前吧。”

傅庭涵有點慌,“這麽快?”

狀態改變,將來他們可能要真正的在一起生活了,說真的,趙含章心裏也有些不太適應,甚至是遲疑。

此時已不同剛開始的時候,如果說剛到這個世界,趙含章所謂的成婚是讓兩個人更方便的在一起,是基於合作。

那麽現在,他們是真正的要結成家庭,做真正的夫妻。

將來,夫妻一體,她需要進入他的世界,他的生活,他的家庭,他的人際關係,她都會接觸,甚至是參與。

說真的,哪怕處理國事時綽綽有餘,此時她也有點忐忑。

但見傅庭涵這麽慌張,趙含章就鎮定下來了。

考慮了一下自身的情況,她的世界更複雜,她的生活和工作,家庭和人際關係更難捋清,傅庭涵豈不是比她還要難?

這麽一想,趙含章放緩了語氣,問道:“緊張嗎?要不把時間延後?”

“不用,”傅庭涵已經平複心情,頷首道:“年前就很好。”

趙含章仔細看他的臉色,見他的臉在她的注視下慢慢變紅,而並沒有勉強的神色,這才笑道:“好,我讓人去請傅祖父。”

頓了頓後道:“弘農公主那邊你是什麽看法?”

傅庭涵微訝,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

趙含章道:“蜀地現在是獨立的狀態,他們現在蜀地雖是安全的,但畢竟受製於人,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之前朝廷鬥爭不斷,戰事不止,所以我們無力將他們接回,但現在戰事平息,朝廷這邊是我們做主,所以能夠和蜀地交涉,將弘農公主他們迎接回來。”

傅庭涵沉默了一下後道:“他和父母的關係有些疏離,弘農公主畢竟出身皇室,她如果回來,又是這樣的身份,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趙含章聞言笑了笑,道:“知道婆婆對兒媳的影響來自於哪裏嗎?”

傅庭涵眼露疑惑。

趙含章道:“除了身份上的差異,最大的影響源自她兒子。”

“那麽,你會為了她對付我嗎?”

那自然是不會的。

別說他,就算是原身,他也有自己的堅持,不會被父母輕易影響。

趙含章道:“這就足夠了。”

“身份?”趙含章淡淡地道:“我要是在乎身份和規矩的人,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所以身份的壓製,世俗的規矩對她沒用,傅庭涵又不會因為弘農公主而站在她的對立麵,那對弘農公主,她哄著就行。

“那就帶他們回來吧,”傅庭涵道:“這也是他的責任。”

趙含章點頭,好奇的問道:“你的記憶裏,他和父母的關係如何?你這樣……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趙含章還好,一開始還是裝了一段時間的,加上趙和貞本人並不似表麵上的那樣乖巧賢惠,而很妙的是,趙長輿和王氏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從未懷疑過她。

但傅庭涵……

他也就仗著傅祗多年不見他,不知道孫子的具體性格和為人,這才能糊弄過去,但若換上親近的人……

傅庭涵平靜的道:“他們母子間的關係不太和睦,但我覺得弘農公主和傅宣很了解他,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中原又戰亂,我性格大變不是正常的嗎?”

趙含章歪頭想了想,問道:“你的字練得怎麽樣了?”

傅庭涵給了她一個眼神,“放心。”

趙含章就放心了。

傅教授從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話,看來他把字練得很像了。

回到趙宅,趙含章就在飯桌上宣布了此事,王氏自然是高興居多,還有嫁女的忐忑,問道:“此事重大,是不是應該和五叔祖說一聲,你的婚事也需要族裏操持。”

趙含章道:“我會與五叔祖說的。”

但趙淞並不是趙含章第一通知的人,汲淵和明預才是。

她成婚,對政局的影響很大,她還得和她親愛的幕僚們報備。

自從平定戰事,汲淵和明預就已經有準備,此時不過是確定下來,所以倆人一點不慌,“女郎需要確認趙氏是否會改變立場。”

“還有傅氏,是否會過多的參與到政事中來,”明預道:“接回弘農公主,傅宣怎麽安排?除傅宣外,傅刺史還另有三子,不知他們此時在何處?傅氏若來投奔,女郎打算怎麽處理?”

趙含章道:“一切遵朝廷新政和律法而行,私下,我和庭涵自願在生活上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

明預和汲淵對視一眼,問道:“傅郎君也如此想嗎?”

趙含章道:“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想法自然是一樣的。”

汲淵和明預大鬆一口氣,都露出微笑來,紛紛誇道:“不愧是傅郎君,心胸寬大,平和又儒雅。”

趙含章:……不應該誇她大公無私,心懷天下嗎?

算了,誇誰不是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