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程垂下眼眸沒說話。

趙瑚一聽,眼珠子轉起來,剛才趙程是在維護他?

趙含章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後道:“叔祖一路進宮來餓了吧,我去給您做碗麵。”

說罷起身離開,順便把趙雲欣也帶走了,殿裏伺候的侍女立即呼啦啦跟著退下。

一出門趙含章就和趙雲欣道:“你去把燒毀房屋的資料都拿來,對了,把地契也帶來。”

趙雲欣應下。

趙含章就帶著聽荷去耳房,那裏有個小廚房,平時給趙含章和大臣們煮茶水和做些小點心吃。

現在皇宮窮,所謂的大廚房是給侍衛宮人們做吃的,皇帝和趙含章的飯食都是從各自小廚房裏做的。

這耳房裏的小廚房就負擔著趙含章和值守大臣們的午餐。

當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以趙含章撥出的錢款數,廚子們並沒有太大的發揮空間。

目前他們在宮裏吃過的最豐盛的一餐就是加了兩個雞蛋的麵。

此時,趙含章就想請趙瑚和趙程吃這一碗麵。

廚子立刻寶貝的打開一口缸,從裏麵打開一個細布袋,小心的舀了大半碗麵出來,他將麵倒進盆裏,然後打開另一口缸,從裏麵舀出小半碗黃色的豆粉,也倒進盆裏。

他攪了攪,就斟酌著加了一點水,手指快速的動起來,讓麵粉慢慢濕潤,又滴下一些水,他就將水碗放到了一旁,開始在盆裏攪動揉搓起來。

趙含章見了有趣,於是卷起袖子去洗了一把手道:“我來。”

廚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讓開了位置。

趙含章就揉起麵來,別說,揉麵還是挺好玩的。

很鍛煉臂力啊,最主要的是一按一扯時,周遭很安靜,因為一上午理政而混沌困倦的腦子一下清醒起來。

趙含章若有所思起來,將麵揉好,她就讓到一旁交給廚子。

廚子搓了一手幹麵粉後去揉搓捶打,不一會兒就揉成一團,走到灶前一看,湯剛好沸滾起來。

他當即挑了一把刀,刷刷刷的就將麵片切到鍋裏去。

趙含章看他幾乎成殘影的刀功,笑道:“這個好,我也要學。”

聽荷:“……早年夫人讓您學幾手廚藝,您不學,而是費時去學騎射和武藝,這會兒倒是不用學廚藝了,您怎麽又對這個感興趣了?”

“學點廚藝沒什麽不好的,”趙含章道:“關鍵時候可以盡孝心。”

她觀察著廚子削麵的技巧,直到他削完了才收回目光,於是上前對燒火的小內侍道:“我來燒。”

小內侍嚇了一跳,本來蹲著,一下跪倒在地,低著頭不敢吭聲,瑟瑟發抖。

趙含章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怕,我不是嫌棄你燒得不好,隻是我說了要為七太爺做麵,總不能就揉一把麵吧?”

“這廚房的活兒,我也就會燒火了。”

大廚連忙對小內侍道:“還不快謝大將軍隆恩?”

小內侍連連磕頭,“謝大將軍,謝大將軍。”

趙含章見他腦袋哐哐的磕在地上,額頭瞬間粘上黑灰,偏又紅腫了,一下顯得又黑又紅。

她心中酸澀,伸手攔住他,臉上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一揮手高興的道:“今日小廚房裏的人都有功,今晚獎你們每人一個雞蛋,大廚兩個。”

眾人眼睛皆一亮,別小看了這個雞蛋,就是趙含章,現在每日也隻有兩個雞蛋吃而已。

大家連忙跪下謝恩。

趙含章揮了揮手,蹲到灶前,斟酌著往裏添柴。

大廚將麵煮好撈起,加上湯,又打了兩個雞蛋煮好,撈起來分在兩個碗裏,又下一把青菜……

不多會兒,兩碗有葷有素,一半黃白一半青的麵就做好了。

先不說味道怎麽樣,色和味兒至少是上等了。

趙含章雖然才吃過午食沒多久,但因為動腦子消耗快,這會兒又有點餓了。

但她忍住了,親自捧著托盤將兩碗麵帶回去。

唉,地主家也沒餘糧啊,這是給趙瑚和趙程吃的。

她一臉帶笑,非常和煦的往偏殿去,然後就撞見趙程一臉沉凝的從屋裏出來了。

趙含章的笑臉哐的一下就垮了。

一看,趙程就和趙瑚談的不是很愉快。

想了想,她將托盤交給身後的聽荷,走上前去。

趙程已經側身站到一旁行禮。

雖然他是長輩,可除非是在趙宅,說的是私事或者需要訓她時,不然趙程從不以長輩自居,每次都以下官自居。

趙含章和趙程道:“此時沒有外人,叔父不必與我見外。”

趙程就直起腰來,拱了拱手道:“某已無事,先行退下了。”

趙含章叫住他,問道:“叔父又與叔祖父爭吵了嗎?”

趙程沒說話。

趙含章就問,“叔父是不是勸叔祖父把家產捐給我?”

趙程強調道:“是捐給國庫,捐給大晉。”

趙含章點頭,認為他強調得對,然後笑道:“叔祖父一定不願。”

趙程沉著臉沒說話。

趙含章笑道:“若是我,我可能也不願。對於叔祖父來說,家產僅次於程叔父和正堂弟,大晉既沒有給他封侯拜爵,也沒有許他將來富貴,他為何要把家產捐給國家呢?”

趙程道:“若無國家庇護,他怎能積累下這些財富?如今國有難,他身為國民,理當出一份力。”

“他已經出了應出的那一份力,”趙含章道:“叔父不知道叔祖父有多厲害,這幾年打仗,隻他一家的賦稅和捐便養了我趙家軍五萬將士。”

“不是養一日,而是養了四年,僅這次他交的算緡錢便救活幽州一州,”趙含章道:“我也不瞞叔父,叔祖父交的算緡錢占了此次收上來的算緡錢的三分之一。”

相當於全國征一種稅收,結果趙瑚一個人就繳納了國庫稅收的三分之一。

她歎息道:“說句實在話,要不是叔祖父是這樣的性子,我怕他闖出大禍來,隻他這幾年的賦稅和捐,便可得封侯。”

已經麵色和緩下來的趙程立即道:“不能封他!”

趙含章看向他。

趙程就苦笑道:“封他是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