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瑚心中一動,既熨帖又緊張,他咬了咬嘴唇還是問道:“我要是替你作保,還了朝廷欠的錢,那你拿什麽還我?”

趙含章壓低聲音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趙瑚就一拍窗口,爽快的道:“好!這個保人我做了。”

他相信趙含章的話,好處自然還是要偏著族裏的,鹽引這樣的好東西怎麽能給外人呢?

趙瑚愉快的和趙含章達成了交易,剛才的氣怒煙消雲散,倆人又祖慈孫孝起來。

趙瑚等趙含章騎馬離開,臉上的笑容這才慢慢落下。

他的長隨五銀一直低垂著頭跪坐在一旁,等趙瑚放下簾子收起了笑容,他這才拎著一直溫著的酒上前給他倒了一杯,“郎主,給朝廷作保會不會幹係太大?還不如直接將錢借給朝廷呢……”

借貸錢財給朝廷,最多虧損本金,他們也能拿到鹽引,作保……那還得為朝廷付利息呢,誰知道到時候裏麵會出現什麽大坑?

趙瑚道:“此利害關係我怎會不知?但趙含章要的錢顯然不是一二千萬而已,我有多少家底借給她?”

他歎息一聲道:“她讓我作保,不過是為了引其他豪富下水,雖然我與她總是爭吵,但不可否認,她是守信之人。”

“朝廷?”他冷哼一聲道:“朝廷從我手上可借不到錢,更不要說請我作保了,我看的是趙含章的麵子。”

晉廷可沒有這個信譽。

五銀憂慮不已,問道:“那要是三娘敗了怎麽辦?到時候朝廷若不認賬……”

五銀話還沒說完就被趙瑚一巴掌呼在腦袋上,“你蠢不蠢啊,趙含章現在都是攝政大臣了,她要是真敗了,你以為我不借錢,不作保就能活了?”

“我告訴你,她要是敗了,趙氏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給她陪葬!”

以趙含章現在的權勢和趙氏的威望,誰取代她都不會容許趙氏存在的。

這也是趙氏和王氏的區別。

琅琊王氏存活是四處投資,東方不亮西方亮,所以不論誰上位,隻要王氏還有能幹的人就都能存續。

可趙氏……

趙含章早在趙氏還不顯眼時就把趙氏都拉到她這條船上,趙氏的年輕一代現在都在她手下,趙氏的商業活動都跟她的勢力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她一旦失敗,那就是整個趙氏的覆滅。

這也是為什麽趙瑚雖然不開心,卻還是會在她收算緡錢,收各種捐稅時交錢,甚至還要私下支援她;

這也是為什麽趙氏其他支的人在趙家軍需要糧草時捐助糧草,每每需要趙氏出錢出人,雖然有罵罵咧咧的人,但還是得出……

因為大家都在一條船上,誰也走不脫。

趙瑚不過是在努力的維護趙含章權勢的情況下為自己多謀利益罷了。

趙瑚是不聰明,可不代表蠢,何況還有趙淞在呢,之前那場大戰,趙氏都已經準備好了離開豫州的種子,就是預防趙含章打不贏匈奴,為趙氏留下幾根血脈。

這些事情,無人說出口,可不代表趙含章不知道。

她心知肚明。

所以她才願意拿鹽引跟趙瑚交易。

正如她所言,肥水不流外人田,趙氏拿命和她拚,她就得回報他們一些東西。

鹽引,事關鹽政,她願意讓趙氏賺這第一桶金,當然,也是為她趟水的意思。

她所知的曆史上這條鹽政是先進的,但她不確定就合適現在的情況,所以她想小範圍的試一試。

趙瑚就是她的試金石。

他的身份,便是出現意外,她也可以保下他,換做其他人,很可能就要被順應時勢了。

趙含章騎在馬上,心堅硬如鐵,立時定下了接下來鹽引到達的地方。

晚上駐紮時,趙含章就去到一個被嚴格看守的大帳裏,裏麵有滴滴滴滴的聲音。

宋昕正在帳內看士兵們接收信息,看到趙含章立即上前,躬身道:“女郎!”

趙含章點了點頭,問道:“都有什麽消息?”

“幽州那邊聯係上我們了,依照您的吩咐,派去的通訊兵歸幽州刺史府管轄,衛家給衛公子送的東西一並到了幽州,人一起到的,衛公子說刺史府沒有懷疑。”

雖然傅庭涵早就做出了電台,但這東西不好弄,趙含章一直隻給幾個心腹使用,基本隻用於緊急事務的聯係。

然後就是讓軍隊加快這方麵的研究和通訊員的培訓了。

之前為了方便指揮戰鬥,做出來的電台優先給了趙銘和北宮純,後來是趙二郎等人。

石勒一直到她回陳縣都沒能拿到一台。

但他知道有這個好東西,所以一天三封信的催,早上她剛收到信問電台,中午就收到第二封信說他想她,幽州許多事務他都不能決斷,想要和她聊一聊;傍晚就收到第三封,抱怨她厚此薄彼,她和北宮純早關係和洽,分明不用多加聯係便能知道彼此,而他們剛剛在一起,正是需要多聯絡感情的時候,她卻沒有給他通訊的捷徑,而是給了北宮純……

還怨她,“祖逖隻在冀州,便在你左右,朝發信夕可至,你都給他通訊的神物,而我離你千裏之遙,為何不給我?是你果真如此放心我,還是覺得石某人不重要,幽州不重要?”

趙含章無法,就隻能想辦法給他弄了一台,但一起送到幽州的是兩台,還有一台送到衛玠手中。

趙含章和衛玠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台機子不是用在石勒身上,因此不必與我稟報石勒的事情,這台機子是給幽州百姓的,是幽州的民聲,察百官之責。”

她決定將情報機構下放,幽州就是一個試點,衛玠就是這個先鋒。

她和衛玠道:“幽州距離洛陽千裏之遠,縣令距我之上有郡守,郡守之上還有刺史,而刺史與我間還橫亙著朝廷的數十官員,百姓,尚在縣令之下。”

“所以,我和陛下很難聽到民聲,我們看到的可能是別人想讓我們看到的,我們聽到的可能是被粉飾過的聲音,所以這台機子便用作百姓之聲。”

“我派去的人都是斥候營裏出來的優秀的斥候,你好好用著,讓他們在幽州紮根,希望他們能在幽州經營百年,甚至是二百年,三百年,更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