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是大戶人家,世襲魏國公,自從蕭逸的爺爺那一代開始,就為大商征戰天下,出生入死。

醉臥馬鞍心,渴飲胡虜血。

他家三代為大商鎮守河東,世襲太原留守,為朝廷堅守西北長城帶,使得突厥數十年來不能越雷池一步。

巔峰的時候,一門八虎掌控十萬赤龍軍,八兄弟憑借軍功,匹配良人,皆封列侯,世人稱之為:一門八虎侯,兄弟皆龍鳳!

出盡風頭,一時無兩。

皇上特地頒旨,蕭家大門,武官下馬,文官下轎,可以說整個河東戰區的局勢,全都掌控在蕭家的手裏。

那真是車水馬龍,盛況空前。

可現在,蕭家的請帖撒出去三天了,卻仍然是門庭冷落,不見一個賀客上門,令人心寒之極。

老爺子那些門生故吏,親手提拔起來的手下,甚至於終日巴結他們的親戚朋友,也全都不見個影子。

甚至福伯去送請帖,有人直接隔著門縫把請帖給扔了出去。

對此,見慣了人間冷暖的蕭戰倒是沒什麽反應,人性的醜陋他早就已經見識過了,比起喪子之痛,這些都無所謂了。

可蕭逸不行,他覺得自己這個廢物,對不起父親,對不起家族,更加對不起戰死沙場的八位兄長。

更加恨這些趨炎附勢捧高踩低的混賬們。

諸位哥哥,你們英靈不遠,我蕭逸再次發誓,一定要重振蕭家,一定要為你們報仇雪恨,你們在九泉之下,可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找出真凶啊。

婚禮要開始的時候,蕭逸閉著眼睛在心裏暗暗祈禱。

此時的蕭家,仆人們也都散了,隻留下福伯和四個老仆,以及六位嫂子帶過來的貼身丫鬟。

但婚禮依然辦的有模有樣。

蕭逸穿著大紅色的吉服坐在輪椅上,手裏牽著一根紅繩,腳下的整個大廳都鋪著紅色的地毯。

方木月等六位新人,身穿鳳冠霞帔,頭上遮著蓋頭,在六名貼身侍女的攙扶之下,輕移蓮步,緩緩進入大廳。

每一個都是長腿錯落,曲線婀娜,驚鴻霓裳。

雇來的鼓樂班子,立即鑼鼓齊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送入洞房!”

六位新娘立即在各自的丫鬟攙扶下向後房走去。

這情形看的蕭戰老淚縱橫,這位征戰一生的老將軍在八個兒子的葬禮上都不曾哭,可是看到這一幕之後,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可憐他八個雄赳赳的好兒子,就這樣屍骨無存,剩下這六個兒媳,隻能嫁給自己那個廢物孩子,他又是欣慰,又是慚愧啊。

“老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掉眼淚,這多不吉利呀。”

福伯在一旁提醒道。

“我,我,我是高興的啊,看著孩子們成家立業,我沒忍住,我,我真是高興的啊。”蕭戰趕緊用袖子去抹眼淚。

其實福伯現在還有一件發愁的事情,他可是準備了十桌飯菜,準備招待親朋,可現在一個人也沒來。

這要讓新娘子們看到,該多丟人,老蕭家顏麵何存啊。

“老爺,您看這沒客人來,這可怎麽辦啊,這婚禮要是冷清了,隻怕又要成了一些小人的笑柄了。”

福伯著急的說。

“沒事兒,我有辦法。”

蕭戰眼珠一轉,偷偷的對福伯耳語:“你讓所有的仆人趕緊回家,把家裏人七大姑八大姨都找來,越多越好,老爺我重重有賞。”

白吃白喝還有賞賜,這事兒應該靠譜。

福伯也不得不佩服老爺子果然老謀深算。

“我馬上去準備。”

好在距離酒席宴開始還要一會兒功夫,時間上完全都來得及,福伯趕緊轉頭就要往外麵走。

冷不防卻被蕭逸給拉住了。

“爹,十桌怎麽夠啊,我們蕭家乃是大戶人家,怎麽能這麽小氣,咱家的婚禮,必須是最盛大的,我看,擺一百桌吧!”

“你你你……”

蕭戰真是哭笑不得呀,這孩子還活在夢裏呢吧,現在的蕭家早已不是以前那個蕭家了,他就沒看到一個客人都沒有嗎?

“兒啊,你又喝大了啊?”

“今天這場合你也喝呀,你真想把爹氣死啊,你八個哥哥都沒了,你要是再把爹氣死,可就剩下你和妹妹兩個人了。”

蕭逸的妹妹蕭月,此時還在京城,借住在姨媽家裏,並沒有趕回來。

“這是什麽酒啊,把你喝成這熊樣兒啊,你就不能有點心肝嘛……”蕭戰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直接抽了。

六個那麽好的孩子,不嫌棄他家沒落,不嫌棄他兒子殘疾,毅然決然的嫁了過來,可自己家這個玩意兒,居然是這樣的表現。

他幹脆一頭撞死算了。

“少喝一天會死嘛,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呀。”

蕭逸也是哭笑不得:“爹,我沒喝酒啊,我清醒著呢,而且我保證以後也不喝了,你再仔細看看我。”

蕭戰冷靜了一下,仔細一看,這廝仿佛還真沒喝,那怎麽說醉話呢?

“你是喝酒喝傻了吧,要不要找大夫啊?”

“找什麽大夫,你這個老糊塗!”蕭逸氣道。

“對了,這才是我兒子呢,這就對上了,爹還以為你瘋了呢。”

蕭逸翻了個白眼兒,說道:“爹,咱說正經的啊,福伯,你去賬房裏拿一萬兩銀子出來,把院裏院外全都給我擺上桌,隻要有過路的人,來給我蕭家道喜,來祝賀我蕭老九結婚大喜,每人給十兩銀子。”

“我就不相信,坐不了一百桌。”

“我蕭老九,天生就是這樣的脾氣,那飯是給人吃的,那些不是人的東西,想吃我蕭家的飯,老子還不給他吃呢。”

“快去辦吧!”

“少爺,這辦法好是好啊,可是,是不是太高調了,以我家現在這個情況,會不會惹出麻煩來呀?”

福伯眼中露出驚愕的神色,並有些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兩年前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那個朝氣蓬勃,將全世界都不放在眼裏的惡少。

“高調,那就對了,老子的字典裏麵就沒有低調這個詞兒,讓你辦,你就去辦,就算是蕭家垮了,我蕭老九的脊梁也不會彎!”

“我兒,你,你……”

正如福伯所說,蕭戰也覺得這樣做太高調了,可一方麵他心裏又覺得高興,這孩子雖然胡鬧,但氣勢還真挺爺們的。

他們蕭家就是需要這樣的男人啊。

總比一個窩囊廢物強吧。

“老爺,這……”

“啪。”

蕭戰忽然撅起白胡子,拍了一下桌子:“福伯,你看這死酒鬼難得今天有點人樣子了,老子我就跟著他瘋一回,福伯,立即按照老九的意思辦,熱熱鬧鬧的,給整個晉陽的人看看,我蕭家還沒有被壓垮,還有爺們呢。”

“好嘞。”

福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一轉頭的功夫,眼淚居然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抹著眼淚,就往外跑去。

“爹,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管我叫死酒鬼的?”

“嘿,這兩年一直這麽叫。”

“你個老糊塗……”蕭逸氣的狠狠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