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 身為暗衛營的首領,他的職責便是保護當今天子,平日裏一般不會出現在人前, 隻有在天子有召的時候才會從暗處轉向明處。

陛下有令,要捉住湖裏那條魚。

微一躬身, 低眉頷首,應道:“是。”

氣沉丹田,運氣於足,足下腳尖一點,如一隻離弦的利箭飛速掠過湖麵,眨眼間便忽至水花四濺那處, 一個俯衝。

一聲噗通,飛濺起朵朵水花。

正在水裏旱鴨子式鳥泳的啾啾,見到黑衣人無垢下水的那一刻, 豆豆眼爆發出熱切的亮光,從天而降的人肉墊子, 小皇帝真是太會來事了, 兩隻爪爪一蹬,扒著肉墊子試圖把自己從水裏撈出來。

唧……毛毛沾上水太重了,飛……不起來啊, 摔!

【啊啊啊……他扯到我毛了,疼疼疼……玉玉救統啊!】

【笨鳥,蠢死你得了。】

見過蠢的,但就沒見過這麽蠢的, 上趕著把自己送到別人手裏, 扒拉人家的時候也不事先想想人家是幹什麽的。

鑒於係統的特殊, 人類的肉眼是根本無法看到啾啾的本體, 但是看不見不代表就碰不著,就像玄幻世界的鬼打牆,人類肉眼雖然看不到鬼魂的存在,但若是有人類在不經意間撞到鬼,肯定會下意識感到身體有某一方麵的不適。

比如,畏寒怕冷,陰風透骨,心驚肉跳……這些,都是人類最直接最條件反射的神經反應。

運氣於指,指尖射出一截柳條,一抹翠綠微光沉入湖底,四周漾起一陣水浪快速擴散開。

慕浮玉:“無垢,轉身。魚在你的後方。”

對鳥就是:“裝死。”

收到指令的啾啾,淒淒慘慘的哀嚎瞬間收住,豆豆眼一閉,小爪爪一攤,一秒裝死。

與此同時,無垢在聽到肅王的提醒,也感覺到身後的水流波動異常,動作極輕的轉身,凝神屏息,眼神隨著水底的波動而移動,橫在胸腹的雙手彎曲成爪,然後猛地一收緊。

無垢抱著一條半米長的黑鱅魚上岸複命。

慕浮玉瞅了一眼,笑眯眯誇道:“陛下眼神真好使,果然好大一條魚。”

東臨風:“ 。”

別以為朕沒有看見你方才的小動作,先前岸邊遊過來一條黑鱅,朕眼睛不瞎看的一清二楚,你還手背著朕直接折了一段柳條扔水裏把魚趕去了無垢那裏。

這個無垢也是,讓他抓魚他就真抓魚,下水之後他就沒有感覺那裏不對勁的嗎?

眼神白使了,漿糊腦子。

“看來這湖裏不少肥魚,陛下……要不讓無垢再下去捉兩條,晚上吃全魚宴。”

“既然皇叔都說了,無垢,下去再捉兩條魚上來。”

慕浮玉又折了一枝長柳條,笑容和煦:“無垢,我趕魚你負責捉。”然後又對著小皇帝說,“陛下,就勞煩你去買一隻桶回來裝魚。”

不等小皇帝回答,又催促了一句:“快去快回吧陛下,魚兒離了水很容易死掉的。”

將小皇帝指使出去,慕浮玉趁著無垢在湖裏捉魚,看了一眼還在裝死的蠢鳥那邊,還挺會的,知道兩隻爪子朝天借助羽毛的浮力讓自己飄起來。

湖麵上,藍色羽翅平鋪展開,飄著**著,隨波逐流。

就是……感覺越飄越遠了?

慕浮玉眺望湖麵,對著水下的無垢報出一個方位。

“無垢,西南六尺。”

“無垢,西北一丈四尺。”

“無垢。正東三丈三尺。”

一番暗箱操作下來,劃動的水流將飄**在湖麵上的那隻蠢鳥送到了岸邊,慕浮玉隨後又將無垢又支遠了些,等到人沉下水中,才用柳條芽尖戳了戳靠岸的蠢鳥:“醒醒,到岸了。”

刷一下睜開豆豆眼,就看到它瀟灑帥氣又美麗動人的宿主大大,小爪子迅速抱住柳條,感動的不要不要,漂亮話一疊聲喊出。

【玉玉,我就知道我還是你最愛的小可愛——】滿足的蹭了蹭細細的柳條,鳥生幸福。

柳條像魚竿一樣被拉起,慕浮玉剛拎起蠢鳥的一隻爪子,冷不防就感覺臉上被濺了不少水珠,手上的蠢鳥就跟得了羊癲瘋一樣抖成了智障。

一道藍色的拋物線低空劃過,“咻”地一下落入草叢中,然後骨碌咕嚕滾了兩圈才刹住,當然這一幕的發生是普通人看不到的。

啾啾:我在哪兒?我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就茫然而呆愣,恍恍惚惚自閉三連問中……直到,它聽到小皇帝的聲音。

“皇叔,桶沒有,木盆行……皇叔?你身上怎地一身水漬?”

“可能是趕魚時不小心濺了點吧。”慕浮玉眨眼之間給了一個像模像樣的解釋,“陛下不說,臣都沒有注意到。”

草叢下麵,啾啾哦唧-了一下,抖一抖羽翅,算是想起來它為什麽會在這裏了。豆豆眼透過柳樹枝條間錯的空隙,瞅著不遠處他家宿主身上大大小小好幾處深淺不一的水漬……它,竟然甩了宿主一身水?

怪不得會被宿主丟出來?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啾啾忙不迭奮力躍起,一搖一晃樂顛顛奔了過去,奔顛的同時還不忘甩兩下濕漉漉的羽翅。

一隻鳥,愣是走出了六親都不認的步伐。

估計是羽翅上的水重量被甩地差不多,顛著顛著就離地一寸、兩寸、三寸……一米,晃晃悠悠地撲扇著半幹不幹的翅膀飛了起來。

【玉玉,我來啦——哎喲……喂……】差點就撞樹上了,好險好險,還好它反應一級靈敏,低空擦過樹稍,完美躍過障礙。

果然,寶刀未老,它是一隻最優秀的係統。

慕浮玉看著某隻蠢鳥的一係列操作,已經不忍直視稍稍偏了頭,因為實在是蠢的沒眼看,這要換個人,妥妥喝多了上頭,醉後酒駕現場。

【玉玉,快接住我。】

慕浮玉動作非常直接,旁邊移了一點,一點要接住的意思都沒有。

【把自己晾幹了再過來,現在……離我遠點。】

啾啾:唧……好吧。它還是的羽毛晾幹了再去和宿主貼貼。

乖巧找了一塊向陽的草坪,然後就是一陣瘋狂抖動,慕浮玉隻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正要去看無垢捉魚怎麽樣了,眸光不經意間瞥到小皇帝走了幾步,方向正是……

蠢鳥還在抖毛,壓根就沒有意識到有人正朝著它走去,眼看就要一腳踩上:“哎……哎,誒別……”

踩……還壓在唇舌之下未喊出。

小皇帝一腳已經踩了下去,說得遲了。

【啊嗷……】

一聲九轉十八彎的淒厲慘叫急劇穿透力,慕浮玉抬手遮了下眼睛,這隻蠢鳥,晾幹也不知道飛遠點。

“皇叔,怎麽了?”

“沒……什麽。那邊……柳樹下麵陰涼些,陛下要過去歇歇嗎?”

“朕好久都沒曬過日光,難得今日有此機會。”言下之意就是不過去了。

東臨風說完這句還招了招手:“皇叔,你也過來曬會兒,這樣外衫會幹得快一些。”

慕浮玉又看了眼小皇帝腳下,慢吞吞走了幾步,好家夥隻有小半截藍色尾羽僥幸沒被踩,耳邊連哼哼唧唧的叫聲都沒了……

【你……感覺怎麽樣?】

【我、我扁了。】

腦海中想起一道有氣無力的哼哼,慕浮玉遲疑了一瞬:“扁?了?”

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扁了吧」?

【就是你想的那個扁,我被小皇帝一腳踩扁了,嚶嚶嚶……我好可憐,嚶嚶嚶……】

慕浮玉沉默了幾秒,然後咳了兩聲,一開始還不明顯,斷斷續續的,不過隨著咳嗽聲逐漸變得密集,是再也遮掩不住的咳笑。

扁了……哈哈哈扁了,小皇帝這一腳踩地可真夠精準的。

不過說到底也還是這隻蠢鳥自己找的,為了省幾步隨便找地兒一攤,不踩你踩誰?

【我都扁了……你還笑得出來……嗚嗚嗚嗝……沒良心……】

【你不覺得這個時候我要是哭得話,會顯得更加的沒有良心嗎?畢竟你隻是扁了,不是斷氣,還不到哭靈的時候。】

啾啾:“ 。”好像……對哦?!它又不是死了。

笑過了,慕浮玉開始安慰,可能他們之間嘴上是日常嫌棄,但要是沒有這隻……啾啾。讓他在某方麵發泄那些日日夜夜積攢下來的負麵消極情緒,可能在最初剛上戰場的頭兩年。

他就瘋了。

畢竟曾經他隻是一個現代人,接受的是現代教育,一朝穿越封建落後的古代王朝,這裏的人、事、物都和他曾經的教育理念,他的思想格格不入。

他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也找不到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隻有啾啾,他們是最親密的合作夥伴,宿主與係統,他們相伴相依,彼此毫無保留。

在邊界那樣每天隻充斥著危險、死亡、血腥、暴/力的戰場上,稍有大意就會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可想而知,處在那樣一個動亂黑暗的環境中他的壓力有多大。

尤其是看著前一天還在一起說過話的將士下屬下一秒就慘死在他眼前,鮮紅的血液噴灑,可能都還沒有意識到痛楚……身體就已經倒下。

精神長期處於一個十分緊繃的狀態中,壓抑到了極致以後……他能感覺自己的精神體生生被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嚴格恪守劇本給出的王爺人設,驍勇善戰,城府極深,野心勃勃、武功高強。

一個卻是脫離了劇本……連他自己都握不準的到底是什麽的,人設?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變態,當然他也沒有變態,也就是另一個人格徹底放飛自我了……

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別說拽線了,風箏都給你揚跑了。

慕浮玉煽情的回憶一翻啾啾對他的重要,雖說蠢是蠢了點,但到底是自家養的鳥……現在身和心都受到了小皇帝的大力摧殘,還是趕緊哄一哄。

【好啦好啦……別傷心了,等會撈回來洗一洗吹一吹,保證又是一隻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帥鳥。】

【你給我吹圓潤一點。】

慕浮玉憋著笑,答應了。

東臨風聽著半個過程,垂眸看了眼腳下,自己竟然一腳將那個精怪踩扁了?這麽準的嗎?

他有……用那麽大力氣嗎?

——都給踩扁了?

不過都踩扁了竟然還可以活蹦亂跳能和慕浮玉說話,看來一般的手段是很難傷到這隻精怪。

還是得想個法子逼這隻精怪現身才是,看不見摸不著,對付起來好像沒多大用處。

一聲「噠噠」,一條淡黃色的鯽魚被扔上岸邊的草叢裏,剛脫離了水中的鯽魚在草叢中十分活躍地蹦噠著。

東臨風見狀,挪了腳步將鯽魚撿了放木盆裏,不過他的注意力大頭還是放在剛才踩地那個地方。

他前腳剛離開,慕浮玉後腳就微彎下腰,三指並攏,看其手勢似乎是將那隻精怪捏著提了起來。配上慕浮玉的那個微微翻白眼的表情,任東臨風怎麽看,都感覺慕浮玉這個白眼多少是有點嫌棄在裏麵?

此時,一句話飄進耳朵裏。

【你看看你,身上又是泥巴又是草屑,灰撲撲的一隻髒死了……還扁了都……】

一聲噗嗤。

東臨風一個沒忍住,笑了。

笑聲太大,引得慕浮玉回眸。

“咳!那個,朕見著無垢抓上來的魚肥美,開心晚上有口福了……”

微風中,**漾著小皇帝的笑聲,慕浮玉也沒在意,隻當小皇帝是因為捉了魚而感到開心,借著洗手去了岸邊,將手裏的灰鳥來來回回刷了好幾遍,確認清洗幹淨後才提著回到一顆柳樹下,看著已經扁成了一張紙的紙片版「標本鳥」。

一陣柔柔的暖風吹過來,輕薄的紙片鳥隨著柳條一起輕搖擺動,慕浮玉抿了抿唇,將嘴角上揚的笑意壓下去。

【你先晾一晾,幹了我再給你吹。】

【我是不是變得好醜?】

慕浮玉彈了彈傻鳥光鮮亮麗的尾羽,變相誇讚:“放博物館那也是最靚的那一個展品。”

啾啾滿意了,悠閑的晃動柳條**起了秋千來。

——

話說無垢不愧是暗衛營的首領,下水半個小時就摸了好幾條不大不小的魚扔上岸。

當天晚上,這些魚就被送上了餐桌,清蒸、紅燒、糖醋、煎炸、燉湯……估計大廚會的做法,他都給做上了。

“皇叔很喜歡吃魚?”

“陛下,今天的晚膳隻有魚。”

所以,我不吃魚,吃盤子嗎?

東臨風:“……”

默然了片刻,東臨風將花廳伺候的一幹侍女奴仆揮退。

慕浮玉叫見這陣仗就知道小皇帝是有事情要吩咐,想到今天下午小皇帝說他要去清河,應該是南巡之事要提上日程了。

“皇叔,朕準備過幾天就啟程去清河。”

“陛下考慮清楚了?”

東臨風輕輕點頭:“少則兩個月,多則三個月,最遲不會過八月朕便會回盛京。嗯……朕此去清河,朝堂之事恐要勞煩皇叔憂心一二了。”

慕浮玉聞言,表情微微一僵,扯了扯嘴角:“臣才剛回盛京,對朝政都還不熟悉,相比之下還是周太師和徐老國公比較適合。”

東臨風誒了一聲:“皇叔不必再推辭,朕已決定讓皇叔監國,周太師、徐國公輔佐。”

“皇叔,杜太傅和張閣老已經致仕,現下便隻剩下周太師和徐國公,若是監國之事交由他們兩位,朕從清河回來後,不念他們功勞也會念其他們苦勞。”

慕浮玉這才明白小皇帝話裏的意思,這是要借著他監國分走剩下的這兩位輔政大臣手中的權利,果然是做皇帝的,想得就是深遠,細想之下,恐怕南巡都是幌子。

“陛下這是要……大整?”小皇帝這魄力夠狠,恐怕這一趟南巡下來,朝中又要改朝換代一批了。

“皇叔會幫我的。”

東臨風定定的看著,目露期盼。

唉……本來他還想著小皇帝南巡去,他這邊就能在鹹魚幾個月,沒想到小皇帝就是走了也不望念著他,打工人的命……就認了吧就。

十年都熬過去了,剩下的三年眨眼也會過去,現在辛苦一點等功成身退回了現代,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麽躺怎麽躺。

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期待,慕浮玉拱手道:“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朕就知道皇叔和朕一條心。”

慕浮玉:你確定嗎?少年?

算了,不打擊小皇帝的積極性了,再讓他天真幾個月吧,南巡回來之後他就會知道他和他——是兩條心。

現在嘛,作為皇叔,侄兒將要遠行他這個長輩當然要表示一下:“陛下此行千裏,長途跋涉,切記!出門在外,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多謝皇叔關心,臨風記下了。”

聽著小皇帝乖巧又有禮貌的應下,連自稱都改了,慕浮玉心底升騰起來的那點作為打工人的鬱氣轉瞬間煙消雲散,啾啾說的不錯,他養的崽兒就是重情重義,知書達理……啊呸,錯了,是彬彬有禮。

【近墨者黑,和小皇帝待久了差點都被同化了。】

東臨風:“……”他這是又哪句話說的不對?好端端的突然來一句近墨者黑,怎麽聽都感覺不是一句好話。

【說得沒錯!小皇帝就是一個黑心的,哼!】

啾啾忙不迭連聲附和,下腳也忒狠了!枉它一直那麽崇拜他,還給他在宿主麵前說好話,倒頭來換來的卻是身心接連受創,抬了抬已經恢複滿滿膠原蛋白彈力的兩隻爪爪,慢條斯理梳理著羽毛,然後再抖一抖讓毛發變得更加蓬鬆順滑。

這幾天,它得好好補一補,爭取再膨脹自信一圈。

慕浮玉感覺到啾啾對小皇帝憤憤又失望的抱怨,一陣輕咳,低低輕笑:“難得啊!看來小皇帝今天那一腳效果顯著,腦積水都給踩空了。”

啾啾抬了一側羽翅高高舉起,看著挺像人類發誓的那種架勢,高呼。

【我和小皇帝勢不兩立!說到做到!】

【造反大旗扯起來!!】

【反他!!】

慕浮玉:要不要這麽激進?這是一腳被踩紅了眼,粉轉黑?黑化了?

「旁邊喊去吧,乖啊。」著實有點吵了。

三兩句哄走激進派造反分子,慕浮玉將話對上了小皇帝:“陛下不日就要動身去清河,一應事務是否需要回宮安排一下?”

看到小皇帝點頭的輕嗯,慕浮玉也沒有吝嗇大方給了一個笑臉,立馬喚來江隨讓他送送小皇帝。

——

皇宮乾正宮;

東臨風剛回到寢宮,曹德榮便第一時間上前稟報說:“陛下,兩個時辰前太後派人來請,說是等陛下回了宮,讓您過去一趟長春宮。”

“今兒天色已晚,派個人過去通傳一聲,就說朕明日再過去給母後請安。”東臨風擺了擺手,道,“都下去吧。”

“無垢。”

一身黑衣的無垢應聲而諾,低眉頷首走進天子寢宮。

“無垢,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陛下?”無垢詫異的微微抬頭。

東臨風又具體問了一遍:“今日在湖裏,你有沒有感受到什麽異狀?亦或是異樣?”

“陛下是指……今日湖麵上那異樣的漣漪水浪?”

能做上暗衛營首領,無垢絕不是一個蠢人,自然知曉主子問話的背後含義,拱手回道,“的確是有些異樣,湖麵漣漪起伏不斷,水花四濺,可是臣下去後卻並不見四周有半隻魚蝦的蹤影。”

不僅沒有魚蝦便是連水草都看不見一根,明明湖麵上依舊水花四濺,浪花翻滾,但水底下愣是什麽也沒有,當時他就覺得很不對勁,還曾想是不是他入水時動靜大了些,這才驚跑了四周的魚蝦。

現在陛下一問,立馬就想出其中怪異之處,如實將自己心中一開始劃過的某種猜想說了出來:“臣……覺得,那陣水花很像是什麽東西落水之後不會劃水,隻能不停地撲打水麵在原地徘徊?蹊蹺至極?”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妖精、精怪嗎?”

無垢:“……”

陛下……不會是?覺得今日那個湖麵的異樣是那些東西弄出來的吧?

難道?

“湖裏有水鬼?”

“ 。”東臨風明顯被無垢的回答噎了一下,“你想多了?”要是那湖裏有水鬼,你下去人家地盤捉魚……最後指不定反變成了被捉的那條魚?

感覺到陛下話音的冷淡,無垢臉囧了一瞬,不過他的膚色偏黑,不細看也察覺不到,隻是覺得陛下說的極是,要是湖裏真的有水鬼,他肯定都上不來岸。

因為在他的認知裏,水鬼大都是厲鬼,也許他們生前曾經是人,也或許隻是一個普通人,但當他們被害死後成了水鬼的替身,常年隻能待在陰暗冰冷的湖底,日複一日重複著生前死亡時的那種恐懼無助。

人性漸漸被磨平,隻留下了作為鬼的凶性,從普通的水鬼逐漸轉化成凶殘的厲鬼,然後**著下一個獵物自覺短見給自己做替身,周而複始。

可……既然不是水鬼,為何陛下方才要那樣問他?

還在想著陛下問那句話的意思,耳邊就聽到陛下讓他出去,後退倒了兩步似是想起什麽,腳步一頓:“陛下,這是臣在湖裏撿到的,就是在那處水花四濺的湖麵上。”

東臨風看著無垢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目光微凝,那是一根大概有他手掌長的藍色羽毛,由淺藍過渡到天藍,藍的通透,藍的絢麗,藍的優雅,邊緣之處還有一圈淺淺的銀白。

“應該是某種鳥類的尾羽。”無垢補充說完,恭敬地上托雙手。

東臨風將尾羽拿在手裏細細審視,如無意外,無垢撿到的這根尾羽應該就是那隻叫啾啾的精怪身上的,看來無垢入水時碰巧就抓住了那隻精怪,也難怪慕浮玉那個時候會說那樣一句話,然後又將他支開。

雖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可以對它造成傷害,這根尾羽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有……他踩下地那一腳,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們其實是可以觸碰到它的,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這樣的話,要捉住那隻妖鳥其實也不難,就是不知它還有沒有其他能力?

夜深人靜,東臨風將那根尾羽對在眼前,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看著看著就想起今日慕浮玉說的那些話,越想越細思極恐,尤其是慕浮玉的那句「壓根就等不到三年之後的那杯毒酒」?

給他的感覺就是,慕浮玉很明確自己會在三年之後將要麵臨的結局?

他知道自己會死,在三年之後。

東臨風沉了沉眸色,想起上一世的……三年之後,慕浮玉的確是死於一杯鳩毒,他的母後瞞著他下了一道賜死慕浮玉的懿旨。

死因是:意圖謀反,大逆不道,而今證據確鑿,禦賜鳩酒一杯,以死謝罪。

陰沉的眸子緩緩闔上,他在收到那個消息趕到天牢時,慕浮玉已經死了,雙手交疊於胸前,麵帶一抹微笑躺在破舊的木板上,給人的感覺很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一樣。

其實上一世天牢的那一幕他很少去想,也不願去想,潛意識裏就逃避那樣的場景,那樣的畫麵。

偶爾的午夜夢回,驚醒之後,感覺……心裏空落落的。那個人……他已經不在了,不會再有人對著他溫柔淺笑,也不會再有人給他悄悄地遞上一塊桂花糕。

誠然,若不是母後橫加幹涉插一手,他是打算修一座禁宮將慕浮玉終身圈禁起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賜死慕浮玉。

——從來都未曾。

直到,重活一世。

前世種種,這一世都還未發生,慕浮玉也還未造反,意識到這一點後東臨風便打算先下手為強,這一次他要趁著浮玉還沒有開始造反之前,將人軟禁起來。

如果可以,勸消慕浮玉想要造反的念頭,他想要什麽,他都可以給他,他都可以滿足。

然而……現在……

重來的這一世,自慕浮玉班師回朝,他和慕浮玉再次重逢的那一天,一切……都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喜歡南宮晚晴是假的?造反是假的?

知曉還未發生的事,何時赴死……何種死法本人知道的比他還清楚?

闔上的雙眸驟然睜開,東臨風疲憊的揉了揉額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慕浮玉,到底哪個才是你?

真正的你?

帶著這樣的想法,東臨風這一夜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第二日是頂著一對黑中泛著青的眼圈上的朝,那個讓他心心念念念了一夜想了一夜的人,時隔半個月的今天終於是「病愈了」。

一身金色朝服,光彩照人,位列群臣之首。

今日第一個上奏的禮部侍郎:“臣,翟安石有本啟奏陛下。”

東臨風一看出列的人,眼皮抬了下,今天都……第四回 了吧好像,這個翟安石就不能讓他的耳朵多清閑兩天嗎?

耳邊聽著千篇一律的說詞,昨晚他一夜未合眼,現在被一念叨都快打瞌睡了。呃……他還是先走個神,回頭等人奏完,他在敷衍個一兩句又能保幾天清閑。

低垂的眸光落在最前麵那道身影上,隻覺得越看越順眼,果然心裏煩躁的時候隻消看著慕浮玉這張臉,心情都會莫名變得好起來。

不過他的好心情也沒有持續一會兒,因為……

【哈哈……幹得漂亮!看來不管在哪裏,催婚永遠是永不過時經久不衰的長盛話題。】

【哈哈哈……早知道小皇帝有這待遇,前幾天我就應該火速病愈,前排圍觀。】

慕浮玉看著那位禮部侍郎滔滔不絕的引經據典,那個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顯,就那麽一個,大概翻譯出來就是:陛下,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婚(立後)了。

要是再簡明扼要著重一點的話,那就是:陛下,你該傳宗接代了。

慕浮玉抬頭看了眼,小皇帝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來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不過不妨礙他看個樂嗬。

【算一算,小皇帝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吧?雖說年紀還小了些,但在這裏十八歲已經算是成年男子了,早就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

古代信奉早婚早育,一般女子十五歲及笄之後就可以談婚論嫁,男子二十歲及冠成年,不過古代男子大都開智早熟,十五六歲就娶妻生子的一抓一大把。

慕浮玉還挺佩服這人的,從周圍大臣的表情和他小皇帝的神情中,很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再一次惋惜他沒能趕上最佳的前排。

這邊,禮部侍郎已經從立後選妃奏到了選秀大典,言詞鏗鏘有力,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韌性。

“陛下,眼下都五月初了,選秀大典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盡早做準備?”

禮部尚書說完這句,便有好幾個大臣出列聯名附議,估計是提前說好的,這會兒默契相當,配合著禮部尚書所奏,一致請旨。

“諸位卿家所言極是。”

以禮部尚書為首的幾個大臣驟聞陛下此言,皆麵露喜色,畢竟前幾次所奏,陛下都是聽完就隨便糊弄了過去。這一次卻是不一樣,陛下給出了正麵回應,也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陛下後宮空置至今,要是這次選秀成了,他們家族裏的女兒便都可以進宮,要是在一舉得了聖寵,母憑子貴……家族也能更近一步。

然而,下一秒,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不過……長幼有序,皇叔是朕的長輩,朕的皇叔都還未成婚,朕作為子侄總不能越過皇叔,先一步立後成婚吧?諸位卿家也不想朕被天下人說道指責吧?”

東臨風說的委婉,但那個意思可一點都不委婉。

聯名附議大臣幾乎同時傻眼,沒想到陛下為了拒絕選秀,連肅王都搬出來了,這……這怎麽能一樣呢?

肅王是肅王,陛下是陛下。再說肅王這些年都在邊界打仗,哪有空成婚?

突然被拉出來擋槍吸引火力還被重點點名,慕浮玉本人表示:這便宜大侄子是真的不能要了!

眼看滿朝大臣的眼神都挪到了他身上,如芒刺在背,慕浮玉一連在心裏罵了好多聲,你不想選秀就不選秀唄,說個「不」能咋滴,非得捎帶提名他一下,什麽仇什麽怨?

東臨風看著齊齊瞪眼的大臣,隨後將火熱的目光對準慕浮玉……這下笑不出來了吧?

風水輪流轉,現在該朕幸災樂禍,坐看好戲了。

“陛下說的極是,肅王勞苦功高為我中洲出生入死又平定了西北,現下我中洲國泰明安四夷臣服,陛下也是該未肅王挑選一位德才兼備的肅王妃人選。”

這位大臣剛說完,東臨風就接下話:“皇叔意下如何?”

我意在想揍你一頓,給麽?

慕浮玉算是看明白了,小皇帝就是見不得他閑著沒事幹,自己被催婚不高興,索性就拖他下水,簡直就是熊孩子本熊,不會以為他倆組團就能懟過這些靠口才吃飯的筆杆子吧?

到底是什麽給你的勇氣,少年?

如無例外,慕浮玉其實並不想和那幫蓮藕心眼的文臣打交道,說什麽都要先斟酌一下,不能說的太直白,要含蓄,要抽象,要……高!深!莫!測!

總之你說出來的話,不能叫人一聽就明白,要給人細想一下然後做出恍然大悟再一臉……哦-我懂了的,那種意境。

值得一提,他前麵勸那兩個輔政大臣就是那樣省的操作,文言文的過程一言難盡,但結果喜聞樂見,就是事後他自己都一臉迷茫,不明白那兩位輔政大臣是怎麽正確解讀出來的?

——功力恐怖如斯。

慕浮玉感慨的同時又將小皇帝罵了一遍,然後直接進入正題:“陛下,臣的終身大事還是日後再說吧!臣收到消息,清河連日暴雨,已經有不少農莊良田被雨水淹沒,百姓紛紛背井離鄉,如此當務之急,陛下還是盡快派人去清河賑災救援。”

東臨風:“皇叔言之有理,清河暴雨朕先前也有所耳聞,萬不可再讓清河水位持續高漲引發水災。”

現在已經是五月初,距離五月底的水患也沒有多少時日。還好他先前就做好了部署,如今時間雖緊迫,但隻要百姓安全撤離,後續糧草也充足。即便水患不能阻止,傷害卻可以減到最輕。

“王少銘!”

一名膚色古銅的男子出列:“臣在。”

“朕任命你為江南巡撫,替朕巡行清河,撫安民心。即刻上任。”

“臣領旨。謹遵聖命。”

東臨風三兩句便定下了前去清河的人選,下麵的朝臣也心照不宣今兒禮部尚書提議的這個選秀大典——又黃了。

估計在清河之事沒有解決之前,選秀是不可能選秀的了。

那些家裏有適齡姑娘的大臣,皆深深的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中後排的一些大臣更是彼此之間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無奈和某種堅定。

待早朝退後,大臣們還想著和肅王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從肅王這邊入手陛下選秀的事,要是能讓肅王站在他們這邊就更好了,這樣陛下就沒有借口一再推脫選秀之事。

自打陛下親政,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就曾經多次進言讓陛下成婚立後,不過都被陛下以初親政為由一再拖延,這一拖延就是兩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肅王平定西北,中洲太平盛世,他們再提立後之事,誰曾想陛下這回更有想法,直接就來了一招禍水東引。

好好的選秀就扯到了肅王的終身大事身上,唉!有時候都搞不清陛下是怎麽想的,偌大的後宮卻形同虛設,身邊不要說宮妃了就是貼身伺候的宮女都沒有。

眼看陛下都要及冠,卻不見陛下絲毫有立後成婚的打算,親政的這兩年那是一心撲在朝政上,壓根就無意男女之事,太後那邊也是……不聞不問?

任由陛下的後宮一直懸空至今。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一定要說服肅王站在他們這邊,隻要肅王和他們同一陣營,陛下那裏就不是問題。幾個大臣互相點點頭,將肅王攔下,剛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有人先他們一步開口了。

慕浮玉在看到曹德榮徑直向他走來,就覺得這個畫麵異常眼熟,不出意外地話——

曹德榮笑眯眯說道:“王爺,陛下讓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事相商。”

慕浮玉就嗬嗬:天天喊,天天喊,他就不能有點自己的私人空間了嗎?

眾大臣眼睜睜看著肅王就被陛下喊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無語凝噎:“……”

不由想起上一次也是這樣,他們正和肅王寒暄呢,話剛說了兩句聊得正興起,結果陛下將肅王喊走了,還有上上次也是,上上上次也是——

所以……陛下這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話說:

本章留評會掉落親親-小紅包-哦-走過路過就不要錯過啦——

求寶寶-們-看看預收【美人師尊和他的顏控徒弟】;

一句話簡介:作者親媽和她的兩隻吞金獸男主。

姬無雙,仙道第一人,仙姿玉樹。

一次在小憩片刻的時候,竟夢到自己將來會給魔尊落時傾生孩子,驚醒後隻覺得荒誕至極。

一年後,仙門大會,他收了一個徒弟,隻是隨著這個徒弟越長越大,姬無雙就發現他這個徒弟越長越像魔尊落時傾。

姬無雙:大逆不道!以下犯上!逆徒當逐出師門!

然而,就在他開口逐徒弟出門的那一刻,天降一道雷電——

——

落時傾,魔界魔尊,是個合格的顏控。

化名秦落混入了仙道第一門,目的非常單純,就是想要見識一下被修仙界傳得神乎其神的無雙仙尊本人。

正巧趕上第一門在廣收門徒,順理成章混在其中,因為表現優越根骨其佳,他被第一門掌教選中送去給無雙仙尊做徒弟。

見到姬無雙的第一眼,落時傾就覺得他可以給美人師尊做徒弟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然而,他不過才給美人師尊當了五年徒弟,就被美人師尊一語道**份。

落時傾:這就尷尬了。

扒著美人師尊想要他收回師命,結果下一秒,天降一道雷電——

他和美人師尊轉眼之間換了一個地方。

——

王畫畫是某江的一名網文作者,為了迎合市場,腦洞大開集眾多熱元素,寫了一本天雷滾滾的仙俠原耽文。

就在她剛敲下「正文完結」之時,電腦突然一陣黑屏,然後她房間裏就憑空多了兩個穿古裝的年輕男子。

得知這兩人一個名叫姬無雙,一個名叫落時傾,王畫畫好險沒噴出一口老血。

我寫的男主從書裏跑了出來,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