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機槍?”
張涼盡力地將自己的身體縮起來,他能感受到子彈洪流正從自己後方那破敗牆體的頂端擦過,如果不是頭頂上有著獵人風帽,張涼甚至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給子彈的溫度點著了。
在舊亞楠,為了抵禦獸災中可能出現的一些巨大野獸,人們在城鎮的製高點裝配了一定數量的城防機槍,這類槍械的製造往往有火藥桶獵人工場的參與,畢竟他們總對這類設施有著極大的興趣。
但是,這些槍械往往需要大量的彈藥來作為支撐,而普通的子彈卻又難以對野獸們造成足夠大的殺傷效果,這就使得城防機槍在被使用時總會顯得有些乏力。
當然,最終使得城防機槍成為擺設的,卻是那些能夠攀附在建築牆壁上,且愈加靈活的野獸。
當獵人們專注於使用這些沉重槍械時,他們本身也是脆弱無比的,製高點的地形往往極其有限,甚至於地形本身對獵人們來說就是一大敵人,畢竟失去了周旋空間的獵人很容易便被悍不畏死的野獸逼進死路之中。
但是現在,這轟鳴著的城防機槍卻讓張涼有些沒有辦法了。
他死死地縮著身子,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動作,但就在這時,旁邊的岔路中,那兩個剛剛偷襲張涼未遂的獸化患者卻是搖搖晃晃地靠了過來,卻是對不能動彈的張涼有些想法。
眼見他們要走到那彈雨之中去,原本還在瘋狂傾瀉的機槍子彈突然停滯了下來,一直保持著等待的張涼哪肯放過這個機會,獵人斧斧柄在地上用力一撐,原本蹲伏著的身體立即站起,斧頭朝著撲來的敵人一掃一砸,卻是再一次將他們打翻在地。
做完這個動作的張涼根本不敢有絲毫的停留,隻見他用力地一甩手,將那處於展開狀態的斧柄直接收起,隨後便撒開步子朝著那樓梯狂衝而去。
幾乎就是同時,那機槍的掃射聲再一次響起,密集的子彈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追逐著張涼的行動軌跡,那些稍微有些破損的牆體,甚至會被子彈直接擊穿。
為數不少的獸化患者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他們原本就躺在這階梯的左近,甚至有兩個直接就站在階梯之上,劇烈的槍聲和張涼製造出的血腥氣顯然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些蘇醒過來的患病居民隱隱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他們正在不斷地縮小張涼的可選路徑。
麵對這種陣勢,張涼也算是有一些經驗了,眼見那從高塔上射下的彈雨出現了一絲停滯的趨勢,張涼立即朝著兩名獸化患者之間的空隙衝去,獵人斧用力一砸,將其中左側的敵人逼開,但同時,一隻尖爪卻也已經拍在了他的背上。
“唔!”
一聲悶哼,獵人的肋下衣裝卻是被那尖爪生生劃開了,利爪的尖端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兩道傷口,而拍擊本身的力量,也讓他感受到了不輕的疼痛。
但這樣的傷勢張涼的還是能夠承受的,他順著這股力道翻滾出去,獵人手槍朝著身側開出一槍,那之前被逼開的獸化患者的動作被槍擊所中斷,而下一秒,一隻手便直截了當地刺入了他的胸膛,在恐怖力量的爆發下,那已經被獸化病侵蝕了的內髒被破壞成了碎片,而血之回響也隨之湧入了獵人的身軀。
“呼!”
張涼將身體靠在了新的掩體之後,戒備地看著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形野獸,自己剛剛的動作顯然對他們產生了足夠的威懾,又或者內髒攻擊這種行為讓他們想起了那些曾經“光顧”這裏並展開屠殺的獵人們,總之局麵暫時得到了緩和。
“你是個強大的獵人!”
那個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距離近了不少,那人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清晰。
“我沒見過你,但你很出色,就和其他人一樣!”
這人的年紀顯然也不小了,甚至可以說已經步入了“老齡”的階段,他的聲音有些疲憊,甚至於喊話的聲音也不算特別響亮。
隻聽他繼續說著:“熟練、冷酷而且沉迷於鮮血,你和那些獵人們沒有任何區別……所以我必須要阻止你,絕不會允許你在這裏繼續前進。”
……
關於火焰與獵殺的噩夢戛然而止。
被獸化病所折磨著的老人驅使著輪椅,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門前。
他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不是獸血,而是屬於人類的純淨的血液。
作為一個曾經從舊亞楠殺出來的退休獵人,哪怕他已經沒有辦法參與狩獵,吉爾伯特也依舊保有著這些身為獵人才具備的本能。
“哈……哈……”
那是劇烈而慌張的喘氣聲,緊接著,吉爾伯特便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這不是那個從外鄉來的獵人,那個年輕人非常尊重他的意願,也從來不會直接來敲門……更何況他不久前才剛剛拜訪過自己,此時,他應該正在前往舊亞楠的路上。
又或者,他已經到達了那個地方。
吉爾伯特有些詫異,在這個漫長的夜晚,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有機會遇到其他的“正常人”。
顯然,外麵的人受了傷,而且從呼吸的聲音來判斷,這恐怕是一位女性。
在思考了數秒鍾後,吉爾伯特伸手拉開了門閘,從裏麵將房門打開。
他原本不應該做這種事情,這樣莽撞的舉動在亞楠是不被允許的,隨意將自己家門開放的人往往會遭遇滅頂之災,但這一次,吉爾伯特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
又或者,是受到了那位年輕人的影響吧。
他看見了治愈教會的白色長袍,那的確是一位女性,身上有著血跡,她的手中抓著一把相當普通的手術刀,麵色慘白,原本秀氣的五官因為傷痛而稍微有些變形,顯然她忍得相當痛苦。
吉爾伯特的樣貌讓尤瑟夫卡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這位老人看上去,和那些獸化病患者已經沒有太多的區別了,但是他的眼神卻依舊充滿了理性,看上去非常的矛盾。
“你是那個診所的醫生?哼,有人跟我提過你。”,吉爾伯特沒有理會尤瑟夫卡戒備的眼神,他驅使著輪椅朝室內移去,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進來,然後把門鎖好……我去點熏香。”
尤瑟夫卡抿了抿嘴唇,隨後便迅速地鑽進了門內,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將房門鎖好,隨後便將身體靠在了牆上,沉默地打量著房間裏的一切。
很快,熏香的氣味便在房間中開始蔓延,聞著這股味道,尤瑟夫卡皺了皺眉,對著重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老人說道:“先生,熏香其實……”
“我知道,它沒用。”,吉爾伯特似乎知道尤瑟夫卡想要說些什麽:“你身上的血腥氣太重了,這扇門能夠擋住一些野獸,但可擋不住其他的東西。”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尤瑟夫卡的手臂,在那裏,她的衣服缺失了一塊,白皙的皮膚暴露著,上麵卻帶著一絲灼燒的印記。
吉爾伯特沒有靠近尤瑟夫卡,他咳嗽了兩聲,輕聲說道:“把你手裏的刀子放下吧,我這裏還有一把破手槍,如果你不嫌棄,一會拿走也可以。”
“您是獵人?”
“曾經是。”,吉爾伯特看了尤瑟夫卡一眼:“在這個夜晚,神職者已經不是什麽好身份了。”
聽了這話,女醫生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她自然明白吉爾伯特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非常感謝,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您仍然願意信任我。”
“不。”
吉爾伯特搖搖頭:“我不信任任何一個教會的人……如果有機會,你就去感謝那個外鄉的獵人吧。”
……
二更。
歇了歇了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