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蒼白之血?”

 “不,我沒有聽說過這個……但如果和血液有關,你不妨去教會鎮那邊想想辦法,或許能夠有所發現,又或者,你可以去小教堂左邊的高塔一趟,卡爾曾經告訴我,那裏在過去,也算是治愈教會的一個重要場所,可能會藏著一些什麽吧。”

 在張涼提出“蒼白血液”這個名詞後,吉爾伯特表現出了相當的疑惑,顯然這個老人並沒有聽過這種獨特的血液。

 說完這些話之後,吉爾伯特便顯得非常虛弱了,似乎是這樣長時間的對話已經抽幹了他的體力。

 “咳咳,你等等……我有一些東西給你。”

 吉爾伯特驅使自己的輪椅離開了窗戶,在約莫十分鍾後,張涼才又一次聽見了那輪椅的嘎吱聲,卻見老人緩緩出現在了窗後,他的懷中似乎還抱著什麽東西。

 老人開始將這些事物一件接一件地從窗戶中推出來,然而在看到第一件事物的時候,張涼便已經徹底地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把無比斑駁的老舊鋸肉刀。

 把柄上纏繞著陳舊的布條,而鋸肉刀的刀刃和鋸齒則顯得粗糙而滄桑,但保養的卻還很好。

 但是它仍然是一把優秀的武器,哪怕鋸齒與刀刃被發黑的血漬所浸染,但它們依舊鋒利,而用於讓武器展開的機括也同樣得到了相當好的保養。

 還沒等張涼多觀察兩眼,又有兩件東西被推了出來。

 分別是一盞提燈和一把普通的獵人手槍。

 比起吉爾伯特的那把滄桑的鋸肉刀,這把獵人手槍就顯得要新一些,它上麵還綁著一個小小的子彈袋,整把武器看起來沒怎麽被使用過。

 “把它們帶走吧。”,這一次,吉爾伯特沒有急著關上窗子,而是就這麽在房間中靜靜地看著張涼,因為房間中相當的昏暗,張涼無法看見吉爾伯特的具體樣貌,但卻能夠看見他那在黑暗中隱隱發光的雙瞳。

 吉爾伯特與街道上的那些亞楠人,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他身上的獸化毛發要稍少一些,但也非常的有限,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獸化眼瞳中依然留存著屬於人類的光芒,這或許是一個奇跡,張涼無法理解已經被獸疫侵蝕到這種程度的他居然能夠堅持到現在。

 “我拿不動刀子,害怕光亮,也沒有辦法對自己開槍。”

 吉爾伯特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原本隻想在這裏等死,沒有一點希望……還好你來了,我一輩子沒有信仰過神明,但在這個時候,我倒想要去試試了。”

 “走吧,獵人……別再回來找我了。”

 老人驅使著輪椅離開了窗口,聲音平靜而沒有波瀾。

 ……

 尤瑟夫卡診所並沒有太多的變化,空氣中依然殘留著獸化血液的氣味,不過下方大廳中的屍體卻已經被清理掉了。

 階梯上的房門和以往一樣緊鎖著,張涼像之前那樣敲了敲木門,卻發現門後好像是堵了什麽東西,可能是架子,也可能是別的一些什麽,這倒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像這樣的木門可能根本沒有辦法擋住一些較為凶猛的野獸,所以進行加固也是理所應當。

 於是張涼加大了敲門的力度,終於,他再一次聽見了尤瑟夫卡的聲音。

 “誰在外麵?”

 “我,之前的獵人。”,張涼回答道。

 “噢?”,門的另一邊,尤瑟夫卡似乎有些驚詫,但很快她又反應了過來:“外來的獵人?我沒想到自己還能聽見你的聲音。”

 “托你的福,有幸存者來這裏避難了……可惜他病得有些嚴重,沒有辦法親自向你道謝。”

 在穿過了門後的阻擋物後,尤瑟夫卡的聲音變得有些沉悶和微弱:“診所內的藥品和物資還有不少,就算再來一些人,也是能夠支撐的……”

 聽到這裏,張涼眼睛稍微眯了一下,他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尤瑟夫卡的聲音他還是比較有印象的,總體來說比較溫和,但也存在一種“專業人員”該有的銳氣,但現在,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因為門後多了什麽東西,導致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太一樣。

 在和尤瑟夫卡醫生說了幾句話後,張涼便注意到,當他提到自己要去教會鎮一趟的時候,尤瑟夫卡似乎有些驚異,但卻沒有維持多久,而是迅速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獵人,記得告訴你遇到的正常人……告訴他們這裏有一個安全的場所。”,尤瑟夫卡低聲說道,隨後便離開了門邊,張涼則並沒有離去,而是屏息站在門前,仔細地聽著裏麵的動靜。

 過了幾秒鍾後,他聽見了某一扇門扉被打開的聲響,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兩聲輕微的女性笑聲。

 診所內歸於平靜,張涼卻有些不安。

 “她不會,瘋了吧?”,張涼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在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四周的牆壁和下方的大廳後,卻又沒有任何的新發現。

 似乎真的隻是有人下來清理了一下屍體而已。

 這倒像是尤瑟夫卡身為一個醫生可能會做的,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尤瑟夫卡到底有沒有那個膽量跑出來做這件事情了,畢竟從以前的情況來看,她絕對是一個足夠謹慎的人,當然相對的,膽量肯定也不大。

 張涼回診所一趟的目的倒也不是單純的為了問候尤瑟夫卡,他對那種特殊的采血瓶非常在意,隻不過當時在和神父的死鬥中,他甚至都無心去關注身上傷勢的修複狀況。

 “那麽接下來……”,張涼在尤瑟夫卡的診所門口猶豫了兩秒,隨後便轉向了主街道的方向。

 數十分鍾後,他又一次來到了上一次遇見烏鴉獵人愛琳的那片倉庫之外。

 那盞孤零零的紅色提燈仍然亮著,兩條渾身皮膚已經潰爛的獵犬正圍在那掛著紅色提燈的門口狂吠著,仿佛它們確認裏麵確實有活物一般。

 “呼!”,伴隨著張涼手臂的揮動,折疊狀態的鋸肉刀從一隻獵犬的背脊上劃過,密集的鋸刃輕而易舉地撕開了獵犬的皮肉,這隻被獸疫所控製的動物當即便瘋狂地掙紮了起來,但緊接著,鋸肉刀上傳來的機括響聲則是徹底斷絕了它的生機。

 原本隻有成年男子小臂長的鋸肉刀隨著張涼手臂的猛力甩動直接發生了變形,原本與握柄折疊在一處的鋸刃突然彈出,刀刃直接將這隻獸化獵犬攔腰砍斷,鋸肉刀也直接變成了一把造型嚇人的鋸齒砍刀!

 張涼並沒有親手使用過獵人鋸肉刀,但是這把武器終究是亞楠獵人們最常使用的武器之一,憑借著那些獵人們的經曆,他或多或少地也對這種武器有了了解。

 獵人鋸肉刀的主體由兩個部分組成,帶有一定弧度的刀刃以及方便抓握的長刀柄。

 鋸肉刀的兩方刀刃有著不同的設計,在折疊的時候,猙獰的鋸齒對外,而用於切割肉身的刀鋒則被藏在內側,在這種時候,鋸肉刀適合用來撕裂目標的軀體。

 在必要的時候,獵人可以用力甩動刀柄,憑借手臂的強大力量來讓鋸肉刀變為易於利用離心力的長柄的雙刃砍刀,而在這種武器變形的時刻,它所製造出的破壞力則更是驚人,對獵人鋸肉刀來說,一個生物獸化的程度越嚴重,那麽那些鋸齒的撕裂效果也就越強。

 展開的鋸齒砍刀在空氣中一掃而過,另外一條獵犬的嘴巴當即便被鋸肉刀的鋸齒所撕開,而後,自上而下的劈砍便徹底斷絕了這條獸化獵犬的生機。

 張涼沉默著甩去鋸肉刀上沾染的血汙,重新地將其恢複成折疊的狀態,隨後他走到了那掛著紅色提燈的房門前,敲了兩下。

 “狗!該死的狗!”

 老婦人恐懼的聲音從門的那一邊傳來,聽見這個聲音,張涼麵罩下的嘴角很是無奈地扯了一下,盡管他知道老婦人這兩句話不是在罵他,但卻仍然有一種微妙的既視感。

 “女士,是我。”

 在聽到張涼的聲音後,老婦人便以極快的速度冷靜了下來,她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哈,是你,那個外地獵人,我記得你。”

 “怎麽,你又回來了……是專程回來嘲諷我這個老太婆的麽?”,老婦人用一種怪異的自嘲語氣說道,然而,在過了兩秒後,她卻以一種相當微妙的語氣問道:“或者,你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打算帶我去什麽安全的地方避難?”

 張涼抬了抬眉毛,伸手扯下了麵罩,頭疼地用手捏了捏鼻梁。

 在猶豫了好幾秒後,他才開口道:“是的女士,我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請你趕緊出來吧,我們馬上出發。”

 “噢噢!這真是一個好消息。”,老婦人顯然非常的開心,但緊接著,她又換回了之前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我需要收拾一下,對,收拾一下,你就趁這段時間多去獵殺一些野獸吧,你可是個正經獵人,不是嗎?”

 張涼撐著鋸肉刀站在門口,一時間內心驚濤駭浪,甚至還有點想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