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張涼走出醫院,他都沒有辦法從之前的驚詫之中緩過來。

 為了確認趙頌雅不是有意在套自己的話,張涼專門用手機去搜索了一些相關的信息,但一路看下來,他卻是越看越心驚。

 趙頌雅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她的確對塔羅不算特別的了解,因為她給出的解析都是些相對簡易表層的信息,但僅僅隻是這些信息,卻已經足以讓張涼感覺毛骨悚然了。

 他的確曾經噩夢纏身,並且因此而感到無比痛苦,而現在,他也確實逐漸地適應了這些詭異的噩夢,甚至還開始適應並嚐試反擊。

 而代表他自己狀態的切牌,那張倒吊人也是讓他無比的在意。

 倒吊人的狀態和之前約瑟夫陳述的“洞察力”有著極其相似的地方,是不是“自願”轉化視角倒還說不準,但至少張涼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其中的變化,隻不過在“洞察力”的作用下,他看見的東西實在是不能讓人感到愉快。

 將來與未定的預測暫且不去理會,但代表他當前環境的“逆位月亮”卻是完美地詮釋了他的處境,從大體的情況上來看,自己的恐懼、力量和最直接的對未知的答案均來自夢境,隻是他仍然無法確定,支撐它們到底是整一個被稱為“夢境”的空間,還是說其中的某個具體的部分。

 “喂喂,你沒事吧?”

 林梆那熟悉的聲音讓張涼稍稍地回了一下神,他含糊地應和了兩聲,隨後又將視線定在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上。

 太陽快下山了,泛黃的陽光配合建築製造出了大片的陰影,將街道分成了鮮明的兩個區塊。

 “兄弟,再這麽下去,我要考慮換宿舍了。”

 林梆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張涼終於抬起了眼睛,然而他卻看到林梆正一臉滿不在乎地打著爐石,仿佛這個家夥的世界就隻剩下這個遊戲了而已。

 “換換換,一起換吧。”

 “狗屎。”

 林梆笑罵了一句:“都快畢業了,估計想換學校都不給了……話說,之後你打算怎麽辦?外麵租房?”

 “可能吧,不過再說。”,張涼歎了口氣,將手機屏幕關掉,不再去研究那張被他拍下來的“隱者牌”。

 他不是很清楚在自己昏迷的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麽,不過可以確定,在其中約瑟夫應該做了不少的周旋,或許還有一些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人幫忙跑了一些手續,否則自己這樣一個昏迷的理由是沒可能這麽容易出院。

 也幸好他現在沒有感覺身體哪裏不對,除了後腦勺上的磕傷還沒有痊愈,身體的其餘各處可以說是完好無損。

 大雨已經徹底停了,地上還有一些潮濕,但是張涼卻幾乎再也聞不到那種奇怪的海水的味道,仿佛之前他所經曆的隻是一場能夠以假亂真的夢境而已。

 “難道是洞察力已經消失了?”

 他有些疑惑,眯了眯眼睛,嚐試著在自己的大腦中去摸索那種奇特的感覺。

 但很快,張涼就放棄了,在走動過程中他實在是非常難靜下心來,更何況旁邊還老是響起一些奇怪的遊戲音效。

 “金色稀有!”

 張涼翻了白眼,剛想說些什麽,卻見林梆突然把手機伸到了他的麵前。

 在遊戲畫麵的左側放置著一疊卡包,不多不少剛好十個。

 “剩下的,要不你幫我開了吧。”,林梆看上去身體就像是被抽幹了一樣:“氪了三百多,前麵四十包就出了一張極品辣雞都沒出來,實在是受不了。”

 張涼接過手機,搖搖頭道:“那隻能說明你菜。”

 “開出橙我請你吃飯。”

 在得到了林梆的“承諾”後,張涼撇撇嘴,順手點開了一個卡包。

 在連續兩道閃爍的金光中,他將手機拍回了目瞪口呆的林梆的手中。

 “兩頓。”

 ……

 終於,張涼也沒能靠這十個卡包賺到更多的免費夥食,不過這也足夠林梆那著那張截圖傻不愣登地樂上半天了,那個樣子簡直不能更智障,不過用林梆的話來說,這大概是他身為一條遠古鹹魚有限的樂趣了。

 “我先去教學樓一趟咯?”,在十字路口處,林梆轉去了教學樓的方向,按照他的計算,這個時間走到教室應該剛好能夠趕上這節課的點名。

 張涼並沒有急著返回宿舍,而是就這麽順著校園的路走了起來,在路過運動場的時候,則幹脆就轉了進去。

 他又一次地掏出了手機,開始研究那張“隱者牌”上的圖案。

 在許多與拜倫維斯有聯係的獵人的記憶中,那個五角星符號正中的眼睛有著各種特殊的記憶,無論是後來被派往拜倫維斯的由莉亞,還是吉爾伯特的老友卡爾,亦或者是一些其他的獵人,他們都對眼睛有著不同程度的敬畏。

 拜倫維斯的創始人,威廉似乎窮盡一生都想要追尋所謂的真實,這一點可以從不少的獵人記憶中得到肯定,但這種所謂的“真實”到底是什麽?

 張涼看著那奇妙的符號,陷入了沉思。

 這段時間,他所親身經曆的一切已經對他的世界觀產生了巨大的衝擊,於是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準確來說,應該是一種劇烈而可怕的矛盾。

 張涼不止一次聽說過那些精神病人們的奇妙言論,他們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與正常人所理解的世界有著巨大的不同,但僅僅這一點顯然是不夠的,因為不同觀點的數量是如此的多,而且互相之間的偏差都非常之大,這就導致占據“大多數”的人們無法從中得出一個統一的觀點,最終也隻能將這些人一起送進病院中接受治療。

 但在亞楠中發生的事情卻又完全不同,那裏的一切都違背了常識,但卻又都極端的合理,無論是建築、文化、民俗乃至特殊的社會結構,均是圍繞著奇特的概念建立起來的,所有人的理解與認識是如此的統一,反而是自己這樣的“外鄉人”會感到詭異與恐懼。

 那麽到底是誰看到的事物是真實的?

 在張涼早前的一些夢境裏,他“看見”一些獵人們在幽閉的空間中前行,他們有一部分遭遇襲擊而死去,也有的陷入了恐慌之中,手足無措地在牆壁和通道之間亂轉,而在這些獵人們的探索活動中,張涼可以明顯地發現一些屬於拜倫維斯的痕跡。

 其中最為典型的是一個名為“多瑞斯”的學者,不過從地位上來看,他又更像是威廉身邊的仆從或者親信……總之張涼關於他的記憶最終以發狂收尾,也不知道他最後到底如何了。

 “他們當時是在找什麽?”,張涼回憶著:“看上去就像是在探索某種遺跡或者迷宮?”

 “或許他們真的發現了一些什麽,因此才會開始執著地追求所謂的真實吧?”

 張涼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圈了,他在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如果說拜倫維斯的研究可能是一切的源頭,那麽自己想要搞清楚這一切,恐怕遲早也得去那裏拜訪一趟,否則也對不起這張“隱者牌”給自己的暗示吧?

 “或許它指的就是威廉?難不成他還活著麽……”

 張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舒展了一下身體,隨後便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此時的他正位於運動場的另一端,因為正在上課時間,整個跑道上隻有他一個人,但隻要再過上半小時,這裏就會是另外一幅模樣了。

 但就在張涼走到了運動場的迎賓台的正下方時,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怎麽回事?”

 在夢境中的經驗讓張涼本能地防備了起來,他清楚地捕捉到了空氣中的奇特味道——屬於獸化血液的味道。

 這股味道很淡,一般來說這種程度的氣味意味著獸化患者剛剛被獸疫所控製,又或者帶有獸疫的血液已經接近幹涸。

 張涼警惕地看著四周,轉身走到了迎賓台的樓梯邊上,彎下腰從牆根處拾起了一根小臂長的空心金屬管,裏麵甚至還有不少的積水,它們是這段時間翻新迎賓台的邊角料,還沒有來得及處理掉。

 這倒是成了現在赤手空拳的張涼的唯一武器。

 他開始嚐試著找到那股氣息的來源,因為跑道環繞著足球場,而且又是在雨後,空氣中便彌漫著很重的泥土味,所以張涼的感覺並不是特別清晰。

 但是,在他反複地確認後,終究還是鎖定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往這邊?”

 他慢慢地走向迎賓台側麵的臨時通道,那裏亮著燈,用於販賣飲料的機器就放在牆邊。

 “這裏沒有……但是味道變重了。”

 張涼在通道中轉了兩圈,隨後便順著臨時通道往外走。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什麽地方,這個地方他也就來過一次,還是在三年前……這裏是學校保衛處的庫房邊上,存放著一些資料,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工具服裝之類的,一般不怎麽用。

 “在左邊?”

 張涼挪動著腳步,朝著那氣息的源頭慢慢靠近。

 終於,他看見了一扇老舊的綠色鐵門,上麵的油漆已經有些剝落了,指示牌上的字也已經褪色。

 “保潔?”

 張涼停住了腳步,伸出一隻手,小心地按了一下眼前的綠色鐵門。

 鐵門是鬆動的,能夠被推開,於是張涼抬起了手中的臨時武器,在緩和了兩下呼吸後,抬腳用力踹出!

 在鐵門大開的同時,那股獸化血液的氣味變得無比清晰,而張涼也終於看見了那血液氣味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