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亞楠的冰涼空氣將張涼的身體包裹著,其中夾雜著微弱的火焰灼燒的氣味,也有著些許獸化血液的氣息。

 張涼走向了眼前那熟悉的窗口,這一次,仿佛房屋中的人有所察覺一般,張涼才剛走到窗邊,便已經聽見了輪椅的聲音。

 “吉爾伯特先生,是我。”

 張涼輕聲地問候道。

 這一次,吉爾伯特沒有再像之前的那樣,對自己的身份表示懷疑,似乎兩人之前確實已經互相認識了,隻聽他迅速地回應道:“噢是你,那個獵人……你還好嗎?”

 “我很好。”

 張涼微微舒了一口氣,吉爾伯特的反應證實了他之前的一些猜想。

 這個亞楠城恐怕也是一個和獵人夢境有著相似之處的所在,或許是另外一個相對獨立的“夢境”,否則也不會存在那種時間點“回溯”的情況了。

 “我去過您所說的橋頭了……”,張涼說道。

 “我聽見了可怕的咆哮,那不是一般的野獸能夠發出來的。”,吉爾伯特咳嗽了兩聲,問道:“你遇到它了,是嗎?”

 “我和另外一位獵人殺死了它,但是大橋入口已經被封死了,那隻巨大的野獸曾經是教會的神職者。”

 吉爾伯特有些驚訝:“除了你之外,居然還有其他獵人麽……也是像你這樣的外地人?”

 “為啥你這句話裏的鄙視意味這麽強啊!”,張涼在心底裏吐槽道:“是不是在你的眼裏,所有的外鄉人都是古道熱腸的智障噢?”

 “教會終究還是放棄了我們。”,吉爾伯特慘笑了一聲:“可惜,這一次亞楠人甚至等不到一個能夠帶他們走出困境的人了,也沒有地方可以走了。”

 張涼沒有反駁吉爾伯特,從教會獵人路易斯的口中,他至少可以確定,教會鎮的情況並不樂觀,甚至距離所謂的“毀滅”也隻有一線之遙。

 “你想要去教會鎮麽?”

 在短暫的沉默後,吉爾伯特問道。

 張涼一時語塞,經吉爾伯特這麽一問,他反而對自己接下來的計劃產生了質疑。

 “獵人就應該加入獵殺。”,這是傑爾曼的說法,但獵殺的性質,獵殺的目標,他都沒有告訴自己。

 而人偶能夠告訴自己的信息則更加地模糊,她明示,自己能夠將血之回響轉化成實實在在的力量,但當張涼問及這方麵的問題時,她能做的也僅僅隻是祝願張涼“在清醒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價值”了。

 自己似乎沒有直接的動力前往那個情況不明的教會鎮。

 張涼的反應似乎正在吉爾伯特的預料之中,老人突然輕笑了一下。

 “你像極了當年的那些年輕人……他們並不是最勇敢的,也不是最堅定的,但卻是最真實,也是最善良的。”

 仿佛在回憶什麽一般,吉爾伯特用手指輕輕敲著窗沿:“我的性命也是他們救下來的,但這不值得,我們這些腐朽的人,就應該葬送在大火裏……而不是犧牲那些更有用的人。”

 “卡爾?”,張涼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緊接著,他聽見了什麽金屬落地的聲音,老人的呼吸似乎變得急促了起來,他正嚐試著靠近窗戶。

 “你說誰?”,吉爾伯特的聲音顫抖著:“那個名字,你再說一次。”

 “之前在大橋上遇到的獵人,他跟我提到過這個名字。”,張涼決定撒謊,將整個鍋都甩給了現在不知在哪的教會獵人路易斯。

 不知是在質疑張涼的回答,還是在嚐試著緩和情緒,吉爾伯特在沉寂了一分鍾後,才用一種寓意不明的語氣說道:“原來還有人記得他的名字麽?”

 老人的呼吸似乎有些困難,這讓張涼有些緊張,他可不想吉爾伯特因為情緒激動而直接歇菜了。

 但吉爾伯特終究還是緩了過來,他說道:“不僅是他,太多的人留在那裏了,”

 “算了,年輕人……我想休息一會兒,如果你想去教會鎮看看的話,可以穿過大橋反方向的下水道,一直走到另一邊去,我記得往教會鎮那邊有一座小教堂。”

 “在離開舊亞楠後,我曾經在那裏借住過一段時間,雖然很空,而且很冷,但還算清淨和安全……”,吉爾伯特的聲音變得微弱,顯然他正在遠離窗戶:“一路小心,這座城市裏,瘋子已經足夠多了。”

 窗戶前,張涼拄著螺紋手杖,梳理著吉爾伯特所說的一切。

 之前的懷疑已經被事實擊穿,這個似乎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身體虛弱的老人正是出現在卡爾的記憶裏的獵人,很顯然,他不想過多地談論關於自己好友的事情,張涼不知道吉爾伯特知不知道被留在金杯教堂中的卡爾變成了一隻野獸,畢竟對於一個教會獵人來說,實在是最為殘酷,也是最為悲慘的結局。

 亞楠再一次地陷入了危機之中,而這一次的災難來得並不迅猛,但是卻已經沒有人能夠帶領人們尋求新的避難地點了。

 “看來,那位路德維希也不在了啊。”,張涼低落地搖了搖頭,哪怕隻是通過卡爾的夢境,張涼也能夠感受到那位使用如同月光一般的劍刃的獵人的強大,這樣一個人,張涼很難想象出他的結局。

 在心中結束了簡短的悼念,張涼朝著右方走去。

 再一次地,張涼將尖銳的手杖用力地刺入了朝他衝來的亞楠人的胸口,隨後用力地朝前一推,將其推開,順勢抽出了自己的手杖。

 粘稠的獸血從死者胸口的破口中淌出,張涼彎下腰,將這具屍體拖到了一邊。

 他看見了一盞紅色的提燈,於是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敲響了這扇門。

 “誰?”

 說話的人是個男子,約莫三十四歲的樣子,就像張涼之前接觸的那個亞楠居民一樣,他對張涼的身份表達了質疑。

 “你是獵人?但這個時候,甚至都不會有獵人在街上走動!”,男人顯得十分警惕,張涼甚至聽見了門後男子手中鐵器在地麵上的磕碰聲。

 “算了,我不管你是誰……請你不要來打擾我!”

 男子對張涼抱著相當大的敵意,甚至都不願意等張涼把話說完,便直接離開了門後。

 “先生,先生!”,張涼嚐試著叫住對方:“請聽我說完!”

 對方的腳步聲一頓,似乎是準備聽張涼把話說完,於是他便立即說道:“如果你的家裏變得不安全,請想辦法去旁邊的診所……這是她的原話,選擇權在你。”

 說完,張涼便轉身離開,對於這些雖然保持著理智,但卻又充滿了敵意的亞楠人,張涼實在不想和他們做太多的溝通。

 這男人顯然還想追問些什麽,但突如其來的鍾聲卻淹沒了他的聲音,而張涼也迅速地竄向了一邊,將自己的身體藏在了陰影之中。

 那些之前與自己打過不少次交道的亞楠人開始從街道上走過,張涼不是很能理解他們的這種行為,對於這些隻能保持著些許神智和自身本能的亞楠人來說,鍾聲似乎隻是一個信號,他們聚集在那裏也並沒有進行任何實質性的行動,仿佛隻是聚眾發呆而已。

 這種集會是有間歇性的,在鍾聲響起約莫一個小時候,這些聚集起來的亞楠人便會重新分散,各自返回自己之前所巡邏的街道,此時,那“篝火大會”的現場就隻會留下數個負責巡視該區域的亞楠人,盡管數量仍然不少,但絕對要比之前那浩浩****的一大群人來得好。

 但張涼並不打算真的等到這些人散去才動手,畢竟想要靠近那邊,就必須要冒險通過街道,這就意味著正麵衝突是無法避免的,既然如此,他倒不如抓住當下的機會,將一些敵人消滅在半途。

 他靜靜地等待著,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亞楠人從自己數米之外的街道上走過,終於,在一名手持火把的亞楠人路過他藏身的那個塑像時,張涼便突然從後方衝了出來,手中的螺紋手杖伴隨著身體的衝刺狠狠砸下,那亞楠人布滿獸化毛發的腦袋上登時就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陷,身體軟倒在地,其血之回響卻已經被張涼所占據。

 此時此刻,下一批朝著廣場匯聚的人距離他至少也有五六十米!

 在殺死了一個目標後,張涼便直接展開了螺紋手杖,極具彈性和殺傷力的金屬長鞭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一掃而過,登時便削斷了前麵回過頭來的一人的手臂。

 不等正前方的亞楠人反應過來,張涼便用力一抖長鞭,細碎而鋒利的金屬刀片挾帶著呼呼風聲落在了一人的頭頂,登時便將他砸倒在地。

 連續擊斃兩人的張涼也不敢戀戰,轉身便朝著另一邊的樓梯衝去,那上麵本應該有兩名敵人,但在鍾聲響起後,這兩人便已經離開了,於是那就成了一個隻有一截樓梯作為通道的小平台。

 含糊不清的吼叫和密集的腳步聲在街道上此起彼伏,顯然,張涼剛剛的行動已經引起了不少亞楠人的注意,此時這些人正迅速地衝向樓梯的方向,似乎是打算一擁而上將這個敢於進行挑釁的獵人直接淹沒。

 但此時,居高臨下的張涼卻顯得異常的冷靜,在第一名亞楠人踏上樓梯的刹那,閃爍著銀色光輝的金屬長鞭便從他的脖子前一掃而過,下一秒,這具脖子被撕裂開來的屍體便無力地朝後倒去,他甚至還想用手去按住脖子上的缺口,但這並沒有辦法延緩死亡的到來。

 “再來!”

 張涼大叫一聲,右手再次高高抬起,金屬長鞭在半空中扭曲、舒展,隨後在張涼力量的引導下直抽而下。

 開了個新角色去篝火大會體驗生活,硬莽實在是……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