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玩意兒!”
張涼被眼前那一閃而過的光影嚇了一跳,這外形如同蛞蝓一般的白色軟體生物渾身散發著讓人惡心的氣味,張涼在它身體的兩側看見了如同魚鰭一般的組織,上麵有著非常明顯的紋路,但似乎也非常的柔軟,仿佛這個奇怪的生物安全就是用有彈性的白色肉塊構成的,如果不是它身上的怪味和腹部的恐怖光景,張涼幾乎要以為這是一隻變異了的巨大魷魚。
張涼已經將手裏的雨傘收了起來,這是他手頭上唯一能夠算作“武器”的東西,盡管隻是學校裏的雨傘。
嗯……精品雨傘。
他緊緊地抓著長柄雨傘的握柄,眼前的這個怪異的“魷魚”雖然乍一看非常精神汙染,但是除了腹部的構造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特別擁有威脅的地方,如果它靠近的話,張涼還是有把握給它來一下的。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白色的軟體生物重新趴伏在了橋麵上的瞬間,眼前的景象突然一陣模糊,一種灼燒感從喉嚨中湧出,隨後引起的便是暈眩感,再然後便是五髒六腑的痛楚。
張涼麵色猙獰,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一般立即轉身,瘋了一般衝出去了十多米。
他長大了嘴巴去接天上的雨水,冰冷的**流入他的口中,讓他口腔裏的灼熱感有所衰減。
“是中毒了?還是說隻是幻覺?”,張涼用力地將口中的雨水吞咽下去,左手抓住了天橋的圍欄,生怕自己就這麽倒下去。
那奇怪的白色軟體生物蠕動著,正在一點一點地朝他靠近,那柔軟而具備彈性的身體不斷地拍著地麵上的雨水,那種“啪嗒啪嗒”的聲音正是它所製造出來的。
“得溜!”
張涼迅速地確認了自己的對策,他朝著天橋的另一頭走去,但因為那充斥在大腦中的眩暈感,導致他並不能走得太快,如若不是手中的雨傘能夠充當拐杖,而且本身的身體素質也有了一定的變化,恐怕他現在已經要躺在地上了。
恍惚和眩暈的嚴重程度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地步,張涼不得不將身體倚靠在護欄上,一點一點地讓身體往樓梯的方向移去。
粗糲的觸感從手掌處傳來,張涼下意識地朝著自己正倚靠著的圍欄看去,卻是發現,整一根護欄,連帶著腳下的地麵和遠處的馬路,此時仿佛都覆蓋上了一層奇奇怪怪的貝類,呈現出了一種黑、藍和綠色交織的色調。
簡直就是密集恐懼症的地獄!
那股惡心煩躁的感覺已經化作了真實而具體的壓力,正作用在他的胸口,張涼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幾乎失去了繼續行動的力氣。
“啪嗒……啪嗒……”
在白色蛞蝓發出的粘稠聲音中,街道上的水正在不斷升高,它們仿佛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海水,在張涼驚恐的注視下,那原本最多隻能淹沒腳踝的積水正在瘋狂地拔高著,那些變得破敗而詭異的街道在轉瞬之間便被淹沒,而街道兩側的建築則從現代的樓房變成了破敗且陳舊的木屋。
所有的景象都變了,地麵與地麵之間呈現出怪異的高低差距,就像是由數個不同的地塊拚湊起來的一般。
視線盡頭,那仿佛已經變成汪洋大海的“路麵”上出現了一大片白色的陰影,張涼並不知道這巨大的白色陰影到底是什麽,但是在看到它的刹那,張涼隻覺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開始顛倒,那水麵開始極速地拔高,短短數秒,便漫上了自己的雙腳,然後是腰,再然後就到了胸口。
在極度的恐慌和絕望中,冰冷的水淹沒了他的口鼻。
張涼感覺自己開始向下沉去,在意識即將離去的時候,他因為缺氧而睜大了眼睛,卻是透過水麵看到遠遠的天邊似乎正掛著一輪有著怪異斑紋的奇特的“太陽”。
看上去,就像是嗜血獵人的眼瞳。
……
獵人夢境中,人偶被輕微地響動所驚醒,她從房屋的桌子前站了起來,迷茫地看向了四周。
那就像是一個人發抖時,牙齒打顫所發出的聲響。
她走出了房子,迅速地走下了台階,一個躺倒在花叢中的人影當即進入了她的視野。
張涼的眼睛無神地睜著,他蜷縮著身體,正在劇烈地發抖,雙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是呼吸不暢一般。
人偶在張涼的身邊跪了下來,將張涼那緊繃著的雙手分開後,便將他的頭部托起,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她將手指搭在了張涼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揉動著,口中哼出了一首歌謠。
人偶的聲音很輕,而歌謠的曲調則頗為奇特,仿佛是一首非常特殊的安眠曲,旋律本有些詭異,但是在人偶的哼唱下,卻意外地能夠讓人安靜下來。
張涼對此仿佛有所感知,他一直緊繃著的身體在人偶的哼唱中漸漸地放鬆下來,終於,他的眼睛動了一下,隨後身體猛地彈了一下,居然是直接跳了起來!
他劇烈地喘息著,想要盡可能地吸進更多地空氣,但這樣的動作最終卻產生了反效果,在他猛喘了兩下後,最終引起的便是幹嘔了。
腸胃中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東西,所以這樣的嘔吐並沒有半點的效果,他能夠吐出來的隻有一丁點酸水。
他的神智漸漸地恢複,張涼用手掌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嚐試著將那些混亂的記憶趕走。
此時此刻,他的大腦中充斥著如深淵般的海水,一些他無法理解的,如同咒唱一般的零星碎語,以及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所看到的那一輪奇特的太陽。
這些景象,或者說意象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極強的關聯,包括他所看到的,在遠處的模糊白色影子……張涼回憶著自己看到那東西時的第一反應,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當時第一時間感受到不是害怕,也不是惶恐,而是一種莫名的敬畏。
隻不過這種情感很快就被身體的不適給衝淡了。
這個時候,一個裝著溫熱茶水的杯子伸到了張涼的邊上。
“獵人,你看上去……做了一場噩夢。”,張涼少有地在人偶的臉上捕捉到了擔憂的神色,這種情緒非常微妙,通過人偶平靜的注視傳達了過來。
張涼勉強地笑了笑,伸手接過了人偶手中的茶杯。
“你怎麽知道的?”,張涼決定先不去想那些自己無法琢磨清楚的東西,嚐試著將話題轉向相對輕鬆的地方。
“傑爾曼經常這樣。”,人偶非常擔憂地說道:“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好覺了……幾乎每次入睡,都會做噩夢。”
“他以前經曆過什麽嗎?”,張涼問道。
人偶搖了搖頭,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清楚,還是說不願意告訴張涼。
張涼苦笑了一下,轉而提出了一個疑問:“你可以替我將血之回響轉化成具體的……力量,是嗎?”
“是的,我是為了獵人而被創造出來的。”
人偶認真地回答著張涼的問題,她對自己是被“創造”出來這一點似乎毫不在意,又或者她已經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這樣一個概念。
張涼問道:“你曾經告訴過我,說血之回響存在於每一個活物的體內……那麽它們會不會因為活物的不同而有不同?”
人偶有些迷茫,看起來她並不能理解張涼的意思。
於是張涼便嚐試著給她舉一個例子,告訴她人與野獸的不同,並詢問人類體內的血之回響與野獸體內的血之回響是否存在不同。
“傑爾曼說,獵人的本職工作就是狩獵,而血之回響則是狩獵的一個目標。”
於是人偶解釋著:“回響隻有多與少的區別……獵人可以用它來做許多的事情,其餘的,我不懂。”
張涼歎了口氣,隨後說道:“我還有一個問題……請問,人偶小姐去過什麽有海洋的地方麽?又或者傑爾曼有去過麽?”
“我一直在這裏,沒有離開過。”,人偶微笑著:“我不清楚傑爾曼的過去……抱歉。”
張涼點點頭,在對人偶道謝後,便回到了房屋當中,經過這一段對話,他算是將自己的情緒緩和了下來,他從未覺得自由思考的能力是如此的珍貴……那種被自己無法理解的信息與絕望的景象所籠罩的感覺,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他取出了自己寄放在獵人夢境中的螺紋手杖,它仍然是損壞的,現在根本沒有辦法使用。
在他向信使們出示了來自神職人員野獸的劍徽章後,便看見了信使們抬出來的那把教會石錘,顯然也是可以通過血之回響來交換的,但是思考再三,張涼決定暫時不去選擇這把勢大力沉的武器……盡管那把可以用來與錘體連接的長劍非常趁手。
運用血之回響來修複實物是一種非常奇特的體驗,張涼能夠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回響正在逐漸被消耗,而眼前的手杖則在一點一點地被代表回響的光芒重組、修複,仿佛這武器本身就不是用金屬製成的,而是其它的什麽特殊材料。
二十多分鍾後,重新換上了亞楠獵人服裝的張涼來到了墓碑前,在調整了自身的狀態後,便半蹲下來,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那些朝自己伸出手來的信使們。
在獵人夢境中的霧氣徹底將自己籠罩的時候,他仍然能夠聽見人偶對自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