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猛烈程度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張涼一開始還有意無意地聽雨水落地的聲音,但過了一會兒,他就不再做這件事情了。
哪怕戴著耳機,張涼也能聽見這種恐怖的聲響,簡直就像天上給人開了個洞,而有人正在往裏麵灌水。
在雨聲中,林梆推開了宿舍門,渾身是水的鑽了進來。
“你這不帶了傘嗎?”,張涼吃驚地走了過去,伸手接過了自己舍友手裏的塑料袋,隨後又將一條幹淨的毛巾遞了過去。
“傘有個P用!”,林梆接過毛巾,用力甩了甩頭,隨後便將手裏那把已經徹底“孔雀開屏”的雨傘扔在了地上,那些金屬支架被折斷了大半,看上去已經是無藥可救了。
張涼彎下腰,將徹底報廢的雨傘扔進了垃圾桶裏,隨口問道:“我還以為你真跑去上課了呢。”
“啥?”
“你不應該去教學樓上課嗎?”,張涼指了指林梆貼在書架上的課程表。
林梆黑著臉擦頭發:“我估計所有課都得變遊泳課了,而且風太大,人頂得住,雨傘也頂不住。”
但就在下一秒,林梆就非常順暢地蹦了一句:“這個天氣,偷看妹子是真的給力啊,衣服都濕了,風又大……”
張涼都懶得鳥他,轉手打開了那個林梆帶回來的塑料袋,卻見裏麵是幾瓶飲料和好幾盒泡麵,除此之外還有兩包香煙。
看樣子林梆是在發現天氣太過於惡劣之後,順手在樓下的超市買的,也算是未雨綢繆了,畢竟這樣子的惡劣天氣一旦持續個一兩天,恐怕他們是連樓都下不了的,大學城內是出了名的容易積水,張涼很清楚地記得,當自己還是大一新生時,整個校園都泡在水裏的場景。
他們這樣的老宿舍區地勢本來就偏低,一旦校內開始嚴重積水,老宿舍區就會直接成為重災區,誇張的時候,附近人工湖裏的魚甚至都能順著水流一路遊到宿舍樓裏來。
但是現在張涼對接下來的天氣變化並不太關注,真正讓他在意的是空氣若有若無的那股海水的味道。
他非常肯定,這盤繞在雨水中的氣味絕對不是平常下大雨時的潮濕的氣息,張涼可以肯定自己聞到了那種獨屬於海水的腥味。
簡直就像是有狂風將海水刮到了這裏一樣。
“所以,你真的沒有聞到海水的味道?”,張涼扭頭去問已經換好衣服的林梆,得到的仍然是否定的答案。
“什麽情況,你又聞到什麽東西了?”
“就是海水的味道。”
張涼揉了揉太陽穴,搖頭道:“也不算太濃,可能是我鼻子出問題了吧。”
話是這麽說,但無論是張涼自己還是林梆都不敢真的無視它,畢竟類似的事情之前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就在上一次,張涼對於那種古怪氣味的直覺將兩人引到了已經發生意外的舊書店之中,甚至兩人差點因此喪命。
這種事情來一次就夠了,饒是林梆膽大,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張涼在桌子前坐了下來,打開了手提電腦。
他並沒有從自己關於獵人與亞楠的記憶中搜索出什麽與海洋相關的信息,張涼感覺自己可能是太過於敏感了。
這樣的天氣,他也沒可能出門做其他的事情,幹脆便將精力投入到了自己的記錄和趙逢的手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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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詞條——新的亞楠】
根據在亞楠城中發生的一係列的事情和之前找到的部分信息,可以確認,獸疫並沒有隨著亞楠舊城區,或者說“舊亞楠”的焚毀而結束,在新的亞楠被建立起來後的十幾或幾十年裏,獸化病仍然是亞楠人的最大隱患,而在舊亞楠被焚毀後,治愈教會在居民中的聲望簡直一落千丈。
在那些從舊亞楠事件中幸存的居民的宣傳下,絕大多數亞楠人都失去了對治愈教會的信任,這種不信任甚至也蔓延到了獵人們的身上。
【檢索詞條——封鎖的亞楠】
某一個時間點,獸疫似乎又一次大規模爆發了,與上一次相似,亞楠人經曆的是漫長的狩獵之夜,隻不過這一次似乎要比上次更加嚴重,根據吉爾伯特的陳述,在我“進入”亞楠城後,夜晚已經維持了超過兩天。
加斯科因神父的經曆顯示,在太陽本該升起的時候,夜晚卻持續了下去,甚至於還出現了新的災厄之獸。
而後,因為發生了某些不明不白的變故,治愈教會的獵人隊伍直接撤離了亞楠,不,應該說是拋棄了亞楠,教會封死了能夠直接通往自己的大橋,這一信息被大橋下房子中的居民日記所證實。
【檢索詞條——神職人員野獸】
這種恐怖的野獸由治愈教會的神職人員變化而來,而神職人員獸化的原因似乎是因為身體被獸性所侵占,並最終引發了獸疫的強烈反應。
無法得知這所謂的“獸性”與“獸疫”之間的具體關係,畢竟前者的描述太過於抽象。
盤踞在橋頭的神職人員野獸曾是一名女性,她也是教會獵人的領隊,而且根據路易斯所說,這名獵人曾經是“聖劍”。
這個名詞讓我想到了路德維希……或許,這名獸化的女獵人曾經是路德維希的學生或者下屬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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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涼將全新的信息加入到了文檔之中,整個過程外麵的雨勢並沒有變小,天色甚至越來越暗,透過窗戶,張涼可以看見一條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褲子正掛在窗外的樹杈上麵翻騰著。
“台風預警。”
張涼的手機震了震,上麵蹦出了學校的停課通知和氣象局的預警通知。
此時的他倒沒有再聞到那股奇怪的海水味了,仿佛之前真的隻是鼻子失靈了一般。
而林梆似乎也已經忘記了張涼這邊的情況,隻見他戴著耳機,正控製著遊戲裏的一名忍者上躥下跳,一邊怪笑著一邊朝著對手的屍體發送著“你好”表情,看上去素質極差。
張涼聳聳肩,順手打開了裝著趙逢的手記的文件夾,找到了自己上次做的書簽後便繼續往後閱讀。
手記中的字裏行間已經染上了一種煩躁不安的氣息,張涼能夠明顯地感受到記錄者,也就是趙逢那一股若有若無的恐懼。
對於一支身處於陌生環境的隊伍來說,人員的傷亡或失蹤都不是最嚴重的,對他們來說最為可怕的莫過於向導的失蹤。
在接下來兩天的記錄裏,整支隊伍都陷入了一種緊張的死循環裏。
沒有找到那名失蹤女隊員的他們根本不敢離開,而米寇的消失則是讓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尋求當地人的幫助,不僅如此,之前被毒蛇咬傷的成員也始終昏迷不醒,整整兩天,所有人都一籌莫展。
“我和維克多吵了一架,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繼續留在這個地方了……整整兩個晚上,幾乎沒有人能夠好好休息,白天,我們則又需要用更多的精力來四處找人。”
“我們甚至不能確定血清到底有沒有生效,傷員的傷口沒有惡化,但是卻始終無法醒來,負責照看他的人說他會偶爾發出一些怪叫,但都是無意識的,仿佛是在做什麽噩夢一樣。”
“我知道維克多也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了,但是他始終堅持要找到失蹤的拉娜,畢竟減員在我們團隊裏是非常少見的情況,更何況我們還沒有辦法確認拉娜的生死,或許她隻是被那個叫米寇的混賬綁走了。”
接下來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記錄,內容大概是維克多等人對於附近森林中痕跡的記錄,團隊裏顯然有幾個擁有叢林追蹤經驗的好手,隻不過他們也沒有任何收獲。
“明天,明天我必須要勸說維克多離開了……隊伍的士氣空前的低,真正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離開這裏,然後找足夠多,足夠專業的搜救人員過來,否則再這麽下去,不僅傷員……”
記錄到這裏戛然而止。
在“傷員”兩個字後,有著一條橫貫了半夜紙的筆墨劃痕,似乎是在寫到這裏的時候,趙逢突然被什麽人嚇了一跳或者手抖了一下,導致筆直接從本子上滑了出去一樣。
而在張涼翻到了下一頁後,他卻被上麵的日期嚇了一跳。
那是三天之後的日期。
在這兩頁之間足足隔了三天,而根據本子上的頁碼,張涼可以確定這兩篇記錄是挨著的。
也就是說,趙逢在三天之後,才重新開始做記錄。
“我要離開這裏。”
字跡有明顯的抖動痕跡,張涼甚至能夠想象到趙逢寫下這些文字時的狀態。
“所有人都看見了這輩子最可怕的景象,當我們看到那個法國小夥子從帳篷裏跑出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已經清醒了……維克多想上去扶住這個搖搖晃晃的人,但維克多的手才剛伸過去,那個人的腦袋就裂開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看到的,他的腦袋就像是開了花一樣,皮膚被撐開了,我看到大量黑色的蛇從裏麵‘噴’出來,但是軀體的末端卻還連著脖子,就像它們本來就長在這個可憐人的身體裏一樣。”
好崩啊,大範圍停電,連手機網絡都崩了,強行用手提最後一點電量定時更新了一波,希望別出問題。
雞兒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