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涼第一次聽見那自詡為神衹的個體用這種帶著鮮明情緒的語氣說出如此憤慨的話語,但他卻沒有辦法判斷對方表現的真偽,他甚至不知道這些神衹是否還具備情感。他能夠清楚地看見對方那僅剩的半張人類麵龐上的表情變幻,那無疑是一種難以抑製的暴怒與憎恨,這些-閃而過的負麵情緒是如此的清r,幾乎要將這空間的每每分都凝結成冰。神祗質問道,那聲音在無數種不同的聲線中不斷變換著,時而如怪物的哀鳴,時而又如人的低語,這聲音顯然具備者某種魔力,張涼看見那保護若自己的月光荊棘在不斷地顫抖崩毀,似乎這聲音已經深入到了月光的內在,正在不斷地將其瓦解。狂暴的觸須之潮洶湧而來,獵人提起月光聖劍直迎而上。

在這一刻,此處空間中的光芒都陂完全吞噬了, 那些扭曲的柔軟肢體雖然大都帶著銀色的光輝,但引來的卻是最深沉最冰冷的黑暗。張涼的表情同樣也是陰沉的.按照那“另一個自己” 的說法.此時此刻.那位自己曾經的好友.那個因自己的緣故而被牽連了無數次的獵人再一-次地走上了自毀的道路, 但他卻對此無能為力。

“你還記得嗎?”神衹的聲音從無盡的觸須之潮中傳來.雖然不甚響亮,但卻異常清晰。

”當亞楠的枝幹要延到你所構築的世界中時,曾有那麽一些‘不幸的人因為探尋未知而死。

“你見到了其中的一名幸存者 ,你還記得他說的話麽?”

張涼沒有回應,他迅速地舞動月光聖劍, 控製著自己身旁明亮鋒利的荊棘切割那些靠近自己的觸須,他在朝聲音的來源靠去。

神衹笑了兩聲,隨即,他的聲音變得沉重而沙啞,染上了老年人的滄桑。

“我們的大腦是如此的簡單,沒有辦法將所有的信息連接在 起... 這算是世間最大的仁慈了。”

張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用力揮下一劍,明亮的月光在蠕行的光輝中撕出一條通路.但神衹的聲音卻在刹那間來到了他的身旁,就仿佛是在戲弄他一般。

那是趙逢曾經借趙頌雅的口轉告給自己的話,但是現在,張涼卻聽見了老人的親口陳述....又或者,可以說是某種無奈的感歎。

“我們身處於恬然寧靜的無知之島!”月光閃過.張涼捕捉到了自己的目標,他的身影立即化作無形的塵埃,在月光的包裹下直追而去。

“我們,位於黑獰無邊的大海中央。”那念誦之聲並未停止,獵人雙手緊握劍柄,以渾身力量橫掃巨劍,破開了自己與神祗之間的最後一道“牆壁”。

他終於來到了自己對手的身旁,他看見那之前化作不定型怪物的軀體在此刻居然重新凝聚成了具體的人形。獵人的身形微微偏轉,巨劍劍身上發出的鳴響將追來的蒼白觸須化為烏有,劍刃用力劈向對方的身軀。

-道黑影由神衹的手中彈出 ,鋒利的鐮刀彎刃將月光大劍死死卡住。張涼緊握劍柄,感受著那完全不輸於自己的誇張力量,未曾朝後退出一步在他的麵前,那如鏡麵映出來的另一個“自己” 用蒼老的聲線念完了趙逢曾經說過的話語。

“無論是誰,都不該航行過遠.... 探究過深。在聲音落下的刹那,神衹已然消失在了原地,那把本該屬於老獵人傑爾曼的鐮刃以迅捷精準的姿態掃過獵人的手臂、腰腹與胸口,血液在半空中飛濺, 形如那些在曲邃宇宙中碎裂的星體。趙頌雅很冷。她隻感覺自已攙扶著的葉羽已經變成了人形的冰塊,足以讓人血液凍結的低溫正在不斷地鑽進她的骨頭裏。遠方正在不斷地傳來慘叫與哀嚎.絕大多數屬於裏斯蒙斯的魚人居民.當然也有不少屬於那些發起進攻的人。

“海灘上到底有什麽?”她很想問顧冰,但對方的麵色同樣蒼白,壓力、寒冷與濃重的危機感同樣也在折磨者她。四周的霧氣正在變濃,趙頌雅本能地想要放慢腳步,但顧冰的步伐卻是異常的堅定,哪怕這裏的能見度已經下降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她趙頌雅不得不加快了自己的腳步,顧冰很快便察覺到了對方的不適,她笑了笑,突然開口說道 :“我一 直相信一點...我們身處的世界根是一場虛無且不穩定的夢。

“而當任何個人,開始對它產“生哪怕一j點懷疑時,越來越多的征兆和線索便會出現在他的身邊,它們最後會形成一條繩子, 將這些人引向終點。”兩人腳下的道路開始傾斜,葉羽發出了一聲悶哼但卻並未醒轉。

“絕大多數的人是不會注意到這些提示的,他們總會在不知不覺中以‘習慣、巧5合’、

說到這裏,顧冰打了一個寒顫,她用力地吸了兩口氣,說道:“但他們是幸福的 ,他們得以渡過自己的餘生.得以實現自己的價值.哪怕隻是他們自以為的價值。

趙頌雅忍不住問道:“你之前到底經曆了什麽?”

這一-次,顧冰沒有再回避她的提問,而是給出了自己的回答:“我和另一 個人從裏麵逃了出來,我們自以為終於觸碰到了所謂的真實她的聲音哽了一下:“可惜...

嗯,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但我已經忘記他長什麽樣子了。說到這裏,顧冰似乎是覺得自己所說的話非常滑稽,於是便笑了起來:“那種過程很奇怪, 就像有一 隻手將他從我腦海裏抽走,不知不覺, 我就什麽都忘了。

“所以你改了名字?將自己的名改成和他-樣的?”, 趙頌雅踩到了一塊碎石,她小心地將其繞開,補充了一句:“別誤.會... 你在睡若的時候喊過他。顧冰的動作明顯地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這個話題讓氣氛變得異常沉重,兩人在沉默當中繼續前進,沒多久,趙頌雅就聽見對方用略帶俏皮的語氣說道:“所以 ,我們需要重新認隻下麽?”

“至少告訴我你的本名吧?”

,她輕快地說道,隨後,她伸出一隻手指向前方:“到了 ,海難就在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