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刺痛讓張涼清醒了過來,他困難地睜開眼睛,卻是看見一個一身黑色衣裝的人正蹲在自己的身邊,紮在自己左臂上的采血瓶中的血液正在迅速地消失。

 身體各處的肌肉仿佛在瞬間被喚醒了,撕扯般的疼痛與關節的酸痛同時爆發了出來,張涼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悶哼。

 他發現自己正靠在大橋的護欄上,螺紋手杖和自己之前拋棄的短柄火槍就放在他的邊上,觸手可及。

 巨大的野獸的屍骸就在數米之外,那把被自己刺入它眼睛中的長劍已經被它的主人取出,上麵的血汙還沒來得及清理,這些紅色的印記仿佛成為了劍身上的花紋,張涼看了兩眼,便感覺有些惡心,不由得將視線轉到了一邊。

 “你的傷勢有些嚴重,所以可能會難受一陣。”

 張涼終於看見了這個陌生的教會獵人的全貌,非常典型的歐洲麵孔,棕色的短發,亞楠人特有的高大體型,哪怕現在是半跪在地,張涼也能感受到一種來自身高層麵的壓力。

 “謝謝。”,張涼真心實意地說道,沒有任何客套的意思。

 這些注入身體中的血液發揮著讓張涼完全無法理解的效用,他根本沒有辦法具體地去形容這種血液修複自身肉體與骨骼的過程,這根本不是他能夠用自己的常識去解釋的。

 而真正讓他感到驚詫的,是當下自己體內極度活躍的血之回響,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僅僅隻是稍微去感知一下它,張涼便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滿足感,仿佛自己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得到了回報一般。

 但現在顯然不是自戀的時候。

 張涼小心地活動了一下手和腳,隨後便嚐試著讓自己站起來,但身上傳來的劇痛卻讓他不得不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你不是本地人吧?”,教會獵人看了一眼張涼的動作,搖了搖頭,如是問道。

 “嗯,我剛來到這裏。”

 張涼如實回答:“您可以叫我……張?”

 “路易斯。”,教會獵人自我介紹道:“路易斯?德裏。”

 他轉身拿起了那把被張涼用來殺死神職人員野獸的長劍,迅速地將上麵的血跡清理幹淨,隨後便將長劍的劍刃置入了某種程度上可以被視為劍鞘的石錘錘體之中。

 “這裏已經被封鎖了,你應該找地方避難的……或者幹脆離開這裏。”,教會獵人路易斯坐在了張涼邊上的雕像石座上,視線停留在了遠處的巨大野獸的屍體上。

 “我受了傷,在診所裏醒來之後,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張涼半真半假地說道:“我想從這裏離開,沒想到……”

 路易斯點了點頭,他起身走向了神職人員野獸的屍骸,仔細地檢查了起來。

 張涼看著他的舉動,心中有些發怵,在他的印象中,治愈教會裏的獵人往往都沒有給他留下足夠好的印象,而這隻差點要了自己的命的巨大野獸則更是加深了他的這種想法,張涼總感覺這些教會中的神職人員並不單純,並且在某些方麵還非常的極端。

 兩分多鍾後,路易斯走了回來,張涼注意到他的手裏抓了一個什麽東西,在路易斯靠近了之後,張涼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個沾染了血跡的徽章。

 像是一個銀色的劍柄,隻不過原本應該是劍刃的地方卻是變成了連接掛墜鏈子的鐵環,顯然這是個和張涼已經擁有的“鋸肉刀獵人徽章”一樣的事物。

 “身為教會獵人的象征。”

 張涼在路易斯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悲愴,他心中一個激靈,但還沒等他說話,就聽路易斯繼續說道:“她是我們的首席。”

 “她?”,張涼有些驚訝。

 “是的。”

 “她曾經也是一把真正的聖劍,隻是身上的獸性已經讓她的信物失去了原本的光輝。”,路易斯說道,伴隨著他的聲音,張涼看見聖職人員野獸的屍骸抖動了一下,緊接著,他卻看見那屍骸上的毛發於皮肉開始化作半透明的灰塵般的光點,它們在飄飛了一段距離後便迅速地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仿佛是看出了張涼的疑慮,路易斯解釋道:“這不是她原本應該有的模樣,隻是被疫病所扭曲了而已,一旦死去,這樣的形體自然會消亡。”

 說著,教會獵人便將手裏的劍形徽章遞到了張涼的手中:“我的事情做完了,接下來會回教會鎮一趟……你不要再冒險了,整個亞楠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路易斯將自己的教會石錘扛在了肩膀上,說道:“哪怕是你們視為絕對安全的教會鎮,現在也不是個能夠讓人安心生活的地方,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說完,他朝著張涼微微鞠躬:“你讓她得到了解脫,我替她感謝你,這裏一定時間內都不會有任何野獸和人靠近,等你傷勢恢複,就離開吧。”

 路易斯停頓了兩秒,隨後補充道:“如果可以,請盡快離開這裏,趁著你還是個人。”

 說罷,他也沒再給張涼任何提問的機會,最後朝著那已經消散了大半的野獸屍體行禮,然後轉身離去。

 “別啊哥,你等會兒啊!”

 張涼有些哭笑不得,此時他身上的傷痛已經有所緩解,但還沒有達到可以自由行動的地步,之前那神職人員野獸的一抓一砸對他的損傷非常嚴重,張涼甚至覺得自己現在沒有缺胳膊少腿就已經是奇跡了。

 路易斯的身影消失在了拱門的那一側,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顯然是有急事要去做,而他離開的方向則是讓張涼對眼前這個近在咫尺卻已經被封鎖的通路徹底絕了念想,既然身為治愈教會獵人的路易斯都沒有辦法通過這裏,那麽他就更加沒有什麽辦法了。

 張涼輕輕地摩搓著手裏的劍形徽章,這些徽章實際上都是某個特定的獵人工場的批量產品,甚至根據路易斯所說的,現在他手裏的這個徽章其實是已經被“獸性”汙染過的,但在張涼將上麵的血液與汙漬擦去後,他依然能夠看出手中的徽章的精致。

 神聖而穩重。

 這是張涼對它的第一印象,這種直觀的印象讓張涼直接想起了某個曾經在自己的夢境中出現過的獵人。

 也就是被稱為教會第一獵人的路德維希。

 張涼有些後悔,自己剛剛應該不顧一切地拽住那個教會獵人,多從他的嘴裏挖出一些信息來。

 活動了一下手腳,張涼發現自己的關節仍然非常疼痛,當下也懶得去節省,取出了一支采血瓶紮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了新的血液的注入,過了約莫10分鍾,張涼終於扶著旁邊的雕像站了起來。

 他的螺紋手杖已經嚴重損壞了,此時仍然維持著金屬長鞭的狀態,隻不過上麵的金屬刀片已經崩毀折斷了小辦,剩下還有不少直接扭曲變形,還好,作為連結刀片的長鞭主體並未破壞,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他將破損的金屬長鞭拾起,小心地卷在了左手,而保持著完好的短柄火槍則拿在了右手之中。

 這時,屬於神職人員野獸的最後一快軀體終於徹底地消散,張涼剛剛邁開的腳步登時停在了原地。

 他聽見了信使們的聲音。

 這些蒼白的小家夥們的聲音非常的有辨識度,張涼第一時間就分辨出了這些小東西的特殊聲音,那種奇怪的呼喚聲就如同一群人在發出詠唱般,張涼小心地朝著那聲音“傳出”的方向靠近,而當他走到之前神職人員野獸死去的地方時,眼前的橋麵上突然**起了一圈光影漣漪,信使們熟悉的身影從中浮現。

 緊接著,在它們的呼喚聲中,一盞尚未點亮的燈緩緩升起。

 “不用跑回去,實在是太棒了。”,張涼立時感到了一陣輕鬆,他彎下腰,輕輕將眼前的這盞燈點亮,蒼白的光芒毫無溫度,卻能夠讓他安心。

 於是他伸手探向了白色的光芒,在悠長的呼喚聲中,張涼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

 “這是?”

 在幫張涼再一次地轉化了血之回響後,人偶疑惑地觀察著張涼展示給自己的劍形徽章。

 “這是獵人們的東西,但我並不清楚它的意義。”,人偶坦然地說道:“或許你可以將它展示給信使們看……它們應該明白其中的含義吧。”

 在張涼剛剛回到夢境時,他發現人偶居然坐在自己第一次看見她的地方沉睡著,這讓張涼非常的驚訝,因為這種有呼吸的睡眠應該是真正的活物才會有的行為……但人偶?

 張涼困難地將視線從那張微笑著的麵龐上移開,他必須要承認人偶在無意間展現出的魅力對自己擁有極度恐怖的殺傷力。

 “誒喲,遭不住喲。”

 張涼默默地轉過了身,伸手按了按自己那有點呼吸困難的胸口。

 “親愛的獵人?”

 人偶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捏住了張涼的披風衣角。

 “你的衣服破了,如果可以的話,請脫給我吧……我會幫你修補好的。”,當張涼回過頭的時候,看見的仍然是平靜而溫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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