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水拍打沙灘的聲響中，獵人陷入了沉默。他從沒有想過居然會有“神衹” 向自已提出這樣的疑問.而最讓他感到無奈的，則是他自己也無法立即回答這個看起來頗有些真名其妙的

”這難道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麽?”

一個回答從他的腦海中跳了出來，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張涼盯著“科斯”的麵容，但那仍然是一 片不斷湧動的水銀，他沒有辦法從中讀出任何的信息。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未曾將自己代入過一個非人的角色去思考這種問題，又或者說,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辦法從生而為人這種觀念中脫哪怕到了現在。

哪怕是那非人的力量、血液已經與他徹底地融合，他也無法讓自己完全地融入到那樣一個全新的定位中去。

而現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卻讓他不由自 主地開始甫視自己的內核。這樣的過程在他的內心當中早已推演過不知多少次了， 每每這些想法運作到這一步的時候，張涼就會發現自己的大腦會陷入僵滯，他的記

他的思想、他的身體， 乃至他所熟悉的一切， 都是一 座禁錮他的牢籠。

但他並不想從這牢籠中出去。

他並沒有適過豐籠的縫隙聞到自由的空氣，在那看似簡陋的鐵欄之外，有的隻是冰冷而沉重的黑暗，在那黑暗當中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希望甚至於在他偶爾將手伸出縫隙的時候.便會感受到難以言喻的無奈和絕望。月光聖劍在緩緩地閃爍若，光芒映射在獵人的側臉上,這讓他的神情顯得陰晴不定,有那麽幾秒鍾，他看起來便如藏身於人體之中的科斯麵容模糊而扭曲。他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了那個布包，當若科斯的麵將其中那把鏽蝕嚴重的“手槍”取出。

它和之前沒有任何差別，張京緊握著它，那粗糙握柄上的混亂紋路在他的手套上印刻出同樣散的花紋。科斯似乎是知道獵人沒有辦法立即回答自己的問題，便靜立在原地沉默地等待著，它看著獵人將那廢鐵輕輕地掰開一 那其中空無 物，就如同獵人的眼睛。

準確來說，是那一隻透著宇宙色彩的眼睛。

“你認得這是什麽嗎?”, 張涼突然抬起頭，他攤開手，向科斯展示那把鏽蝕嚴重的手槍。

“這是儀式用具。”

“我認得那花紋,在你們之前,蘇美魯人就使用過它。”

“每一次來對歐頓的獻祭儀式結束，它就會被鳴響，作為一場儀式和會麵的終結。”

“原來如此。”張涼露出了笑容，他的嘴角的弧度顯得微妙而苦澀，他輕輕地將這腐朽的“槍”合攏,讓那鏽蝕的機關互相咬合,隨後他抬起手，將槍管對準了科斯那張不斷變幻的銀色麵孔。他那黑色的瞳孔現在就如同身後的廣袤海洋,而他的手指,則緩緩搭在了勉強可以稱為“扳機”的鐵片上。

“你應該是可以告訴我的。”

他對著“科斯” 說道:“告訴我，在這夢境之外究竟是什麽，你們眼中的清醒和真實又意味著什麽?”張涼緊盯著對方麵部那不斷扭曲變動的銀色混沌:“無論是這夢魘 .還是夢魘之外的亞楠. .我已經見過太多從我記憶當中所抽取的片段”

“但那並不是我想知道的。”

張涼將空者的手伸向月光聖劍的劍柄，在他的手掌觸及劍柄的瞬間，那在之前已經變得衰弱、溫和的光芒突然再一 次耀眼了起來，貫穿科斯之子的荊棘叢再一 次開始了活動，被束縛於其中的可憐神子立時便被更多的長矛刺穿。他緊盯著麵前的神衹，他看見那水銀開始了更加劇烈的波動，但張涼並末停止，在他的控製下，那些鋒利的荊棘開始了更加殘暴的動作一一它們開始朝著不同的方向拉址，似乎是想要直接將科斯之子的軀體撕裂。科斯之子哭嚎者，但那酷刑並末停止，他的手臂被分割，緊接者便到了他的腰部與胸口，眼見下一秒這悲哀的神子便要被徹底切成碎塊，科斯”終於抬起了手。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靜止了 ，科斯之子身上流淌的血液在空中懸浮著, 拍打若沙灘的海浪定格成了一片怪異的紋路,唯有天空之中的那巨大圓盤仍在不斷地變幻。張涼仍然站在原地，他放下了那鏽蝕的手槍,但卻將月光聖劍的劍柄死死地握在了手種,冷眼看若麵前的“科斯” 開始了新-輪的變化。

他看見銀色的流體從那人體當中宣泄而出.那名作為詭秘色彩容器的治息教會獵人在短短的數秒內徹底成為了無用的皮.而那些銀色的物質則在他的麵前重組成了一個更加具體的人形。

終於.張涼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你是什麽時候意識到的?”

就像之前的會麵那樣,神祗在他麵前站定，麵色平靜，隻不過這一 -次 ，他並沒有戴禮帽，

身上的衣物也並不如之前齊整。獵人稍微動了動鼻子,他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些許燒焦的氣味。

“從你問那個問題開始。

“疑惑與答案對它們來說都不重要，它們理應遵循一套比人更加簡單、直接的思考方式.... 那樣複雜且自相矛盾的邏輯隻應該屬於我們這種 低劣的蟲子’ ，難道不是麽?”

神衹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讚許的神色，他思索了兩秒,便用自己那奇特的聲線回答道:“還算是一 個不錯的回答，盡管這個判斷的根源並不是你的分析，而是出於你的本能。在這凝滯的時空中，神衹對著那保留著一隻黑色眼瞳的自己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這是我們距離真實最近的一次。”

“你手中的那東西被蘇美魯人稱為靜默空白。”， 神祗注視著那自己借由瑪利亞之手交給獵人的器具:“那些灌注 了神衹意誌的鈴鐺往往能夠將不同時空中的個體連接在 起，而當連接或儀式需要終結之時，靜默空白便會發生作用。

“扣下它之後會發生什麽?”獵人的聲音帶上了-絲不易察 覺的顫抖，他盯著神衹，但卻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