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鍾樓裏彌漫著微弱的火焰氣味,那些以血為柴引燃的烈火終究還是在這裏留下了些許痕跡,隻不過火焰的間接創造者,那位留守於星辰鍾樓中的女獵人卻已經沒了除影。張涼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手持雙刀, 英姿颯爽的女獵人與夢境中的瑪利亞的關係.也能夠感受到這二者與那溫柔得過分的人偶之間的關聯或許.這種關聯就如同夢境的外在與內在.又或者夢境與夢境之間一般緊密,它們就如同共同構成一個符號的數根線條.雖然各不相同,但卻俱為一 體,而確確實實的,當它們之間相互組合而成時,無論是夢境還是靈魂才能真正地稱為完整。

“我也是這樣麽?”

張涼如是想著,他走向那巨大的星象鍾,卻見在星象鍾前方的地麵上正躺著一個金 居圓盤。

他彎腰將其拾起,卻見這圓盤就如同一個微縮版的星象鍾,它的結構與星象鍾是完全對應的,但與那巨大鍾盤不同.這星象盤上的所有金展花紋都固定在了-個非常特殊的角度上。張涼抬起頭,隻見鍾盤外的光芒正透過上麵的鏤空處照射進來,但這些光芒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收束在了一起,最終落在了自己的前方。

於是他上前,將手中的星象盤抬起,讓它迎上了那束光輝。

星辰鍾樓開始震動了,那些恢弘大氣的金展花紋開始點點地旋轉、變化,就仿佛現在有一隻手在發動若鍾盤之內的齒輪,那些圖案相互交錯組合,在持續不斷的機械運作聲中製造出個又-個奇特的光斑。最終,鍾盤上的連根指針匯聚在了一起,它們同時指向下方,而後又各自朝著相反的方向微微一轉。

原本交錯於一處的金展在機關的牽動下朝上微微升起,配合那兩根倒“v” 狀的指針,形成了一個可供人通過的缺口。

張涼向前走去,他來到了那與台階融為一體的石棺前,也看見了上麵放置的相框與幹枯的星輪花,於是他彎下腰,向著那在許久前便安眠其中的軀體獻上了自己的敬意。在星象鍾最最接近石棺,也就是那倒 “v” 字出口對應的位置,有著一個他非常熟悉的符文 ,那個曾讓他不知道多少次從躁動的獸性與瘋中冷靜下來的符文。

張涼將其稱為深海,而這確確實實也是符文本身透露給他的隱晦信息。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是在第一-次夢見有關於瑪利亞的事情後“得到” 了這個符號 .或許“深海” 其本身的意義就如被困於獵人夢魘當中的瑪利亞,是隔絕秘密與真相的最後一 道屏障。張涼無意驚擾死者,於是他胯過了石棺,步入了那逸散於通道的光芒之中。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比研究大樓與星辰鍾塔都要可怕數倍的冰冷,而當張涼踏入水中時,這種冰冷則在瞬間爬上了他的背脊。夢魘終歸是夢魘,至少張京沒有辦法在這裏感受到任何的“規則”或“規律”,那透過星 象鍾的明亮光芒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在他通過那道後,看見的是漫天的壓抑與陰沉,僅有天空中的圓形渙散光影仍在發出黯淡的光。盡管張涼從未去過那引起對描人與學者們的詛咒的起源之地,但他仍然一眼認出了這個曾在他的夢裏出現過數次的水中村落。

遠處就是那座村了,那座寒冷、 陰鬱、被粘稠隱晦的低語和呢喃所填滿的村落。他並不確定自己腳下這條被海水淹沒的小路是否就是當年拜倫維斯的車隊曾經經過的道路.所有的痕跡都已經被徹底衝淡了,但光從視覺張京也能夠判斷出那遠處村落的狀態而在這條道路的兩側,則能夠看見無數聳立若的簡陋墓碑, 或者說,是一個又一 個用石塊堆積起來的簡陋墳塚 ,以及零零散敬的飄在道路兩側水麵上的木船。張涼踏若那沒過小腿的冰冷海水緩緩前行,他嚐試若用感知去捕捉水體當中的可能存在的生命跡象.然而卻一無所獲。月光大劍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劍柄上傳來的輕微顫動就如同這把神秘武器自身所具備的呼吸一般.它在回應者自己的主人。

透過劍柄.張涼感受到了一股穩息傳達給自己的抵觸與不快 ,這讓張涼感到有些驚奇。

這把大劍不是第一次來到漁村了,隻不過之前,它扮演的卻是屠殺者的角色,盡管它的上一任主人同樣也是一 個純粹、 正直的存在,但作為一名執行人,路德準希在漁村所做的事情也絕非沒有汙點。

他輕輕地拍了拍大劍的劍身,讓這種微妙的顫動平息了下來,隨後重新將其結膊在了背上。

他一邊前進著,一邊觀察者路徑周圍的那些墳塚和木船, 在木船 上,大都放置若一些被肮髒的布匹包裹者的屍體 ,其中有少數已經

散開了張涼能夠看見這些屍體的骨頭。死者絕大多數還保留若正常的人類形態,不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變化,但真正讓他感到觸目驚心的卻是這些屍骸的頭部。這些頭骨就像是被某種利器或者工具破壞過樣,可以清楚地看見敲擊、鑽孔乃至鋸裂開來的印記。

毫無疑問,它們映射的或許就是拜倫維斯學者們在尋求內在之眼上的所作所為, 甚至這不僅僅隻是抽象的映射, 而是學者們的某種切實而具體的行動。他結束了對死者頭顱的查看,簡單地幫它整理了一下,並用散亂的布匹蓋住了頭骨的眼眶,這時,張涼看見,在這小路的盡頭,也就是漁的方向,正有一個佝僂的人影朝他緩緩走來。那似乎是一名苦行者,他撐若一 根長拐杖 ,那似乎是名苦行者,他撐者若一根豪若布匹的拐杖,那些破布在不斷地搖晃若,如同一麵安撫靈魂的旗幟。獵人與苦行者之間的距離漸漸縮短,終於,那張被鬥篷陰影籠罩著的蒼白愁苦麵容出現在了獵人的麵前。

苦行者微微抬頭,視線先是落在月光大劍的劍柄上.隨後又轉到了獵人的麵龐上。

“唉.他歎了口氣,卻並沒有多做其他動作,自顧自地朝著獵人的旁側繞去。

“你要去哪裏?張涼沒有阻擋對方,隻是開口提問,但苦行者也因此停下了腳步。他沒有回答張涼,隻是愣愣地看著他,那雙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灰白色,幹瘦的臉上甚至還附若著些許藤壺。

“褻瀆神明的凶手,嗜血的惡魔!”

他的喉嚨中發出了低沉的哽咽:“以母親斯 以母親科斯之名.張涼默默地看著對方,卻見苦行者艱難地抬起了自己的一隻手,顫巍巍地抓住了張涼的左臂:請憐憫那虛 弱而可憐的孩子吧渾濁的血液從苦行者的雙眼中流出,他重複若那乞求的話語.鬆開了獵人的手.朝若更遠的地方走去了。張涼回身想要目送他離開,卻驚奇地發現.他來的地方,那星辰鍾樓的出口以及星辰鍾樓本身都已經沒了蹤影,舉目之處隻剩滾滾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