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涼仔細地觀察著這些亞楠人。
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太多的交流,哪怕是“對話”,也隻是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詞匯,張涼能夠勉強辨認出一部分,大部分都跟夜晚、狩獵、人、野獸、發瘋有一些關聯。
這些信息讓張涼感到了一絲不解和詫異。
他之前就一直在反複地揣測著當前亞楠城中的情況,但是卻始終不得要領。
獵人的確還是存在的,從老人吉爾伯特的口中他可以確認,加斯科因神父的“經曆”應該和自己當前所看見與經曆的一切都處於同一時間線上,不過應該要更早一些,其中的時間差張涼難以判定,或許他有機會親眼見到這位神父。
但是原本應該在街道上執勤巡邏並清理那些嚴重的獸化病患的獵人們,此時卻都像是失蹤了一樣,從加斯科因的經曆裏,張涼可以推測出,某種異變在亞楠城裏悄然發生著,無論是被雇傭來獵殺野獸的那些傭兵,還是當地的亞楠獵人都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甚至還有獵人因此而發瘋。
而這些成群結隊的亞楠居民,則像是完全取代了獵人們的存在一樣,他們的行動看上去就像是在巡邏守護著要道,而且這些人顯然也不認為自己已經獸化,在他們的眼裏,明顯存在著更加需要提防的敵人。
“是獵人……還是那些已經到了獸化中晚期的居民?”,張涼回憶起了那些被綁在木架上焚燒的獸化者的屍骸,這些死者全都遭到了極其殘暴的對待,它們被焚燒之前甚至還是活的。
“亞楠人還真是喜歡玩火,是因為獸化患者的毛多,所以看起來很好燒麽?”
張涼在心底裏吐槽道。
幾個亞楠人就在鐵門的另一邊來回晃**著,其中拿斧頭與草叉的那兩個在交流著什麽,在他們的對話中,張涼聽見了模糊的,關於治愈教會的談論。
這兩個人談論著有關於“頂層大橋”的事情,這讓張涼想起了上一次“死亡”前,吉爾伯特和自己說的話,按照他的說法,前往教會鎮的直接通路就是那位於“上方”的大橋。
“怪物,惡魔……看守?”
張涼極其勉強地分辨著這兩人所說的詞語,但因為距離和他們吐字的緣故,他能夠捕捉到的具體信息簡直少得可憐,甚至還有一些莫名。
‘神TM,讓你們喊惡魔和怪物的東西能是什麽東西?’,張涼有些頭疼,他聯想到了第一次攀爬梯子時,突然響起的那一聲恐怖的嚎叫,現在想來,如果單純按照方位來判斷的話,這聲音的製造者的的確確在更加靠上的位置。
正思索間,那熟悉的鍾聲再一次地從遠方傳來,張涼立即提起了精神,他看見這幾個亞楠人在聽見鍾聲的瞬間便停止了交談,他們齊齊地背對著自己,統一看向了鍾聲傳來的方向。
“機會!”
張涼立即做出了判斷,他從雕像後轉了出來,一直搭在螺紋手杖機括上的手指微微發力,走動間發出的輕微聲響卻並未引起前方敵人的注意力。
領頭的那人發出了一聲怪叫,隨後所有人便開始朝著鍾聲響起的方向前進,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出一步,呼嘯的風聲便從後方傳來,螺紋手杖化作的金屬長鞭當頭抽下,將這人腦袋上的帽子以及帽子下麵的毛發與血肉弄得一塌糊塗。
張涼咬著牙一抖鞭子,將上麵的血汙與穢物抖去的同時也將金屬長鞭重新變形成了手杖。
然後回頭就跑。
?一眾亞楠人在原地呆了一秒多後才反應了過來,然而此時,張涼卻早已如瘋狗一般撲向了通往高處平台的梯子,一陣猛爬。
這一次,沒了之前那個藏在牆壁凹陷處的人的偷襲,張涼一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他對身後可能追來的敵人看都不看一眼,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上方的白燈前。
這一次,後麵的亞楠人卻並未追上來,這些暴怒的人們在鐵梯下徘徊了兩圈,口中發出張涼無法分辨的怒吼和咒罵,隨後便原路返回了,看起來是根本沒打算為那個被張涼偷襲死的同伴複仇。
“哇,是真的刺激。”,張涼看著那些亞楠人離去,用力地喘了兩口氣,現在,他能夠感受到那股曾經失去了的血之回響正在自己的體內流動著,仿佛正在與自己的心跳共鳴。
斟酌再三,他在提燈的邊上彎下腰來,觸碰了一下那些信使。
就像是讀到了他的確切想法一般,信使們立即發出了低沉而又統一的低鳴,在這怪異的吟唱聲中,張涼發現自己的意識變得混沌,四周的一切也變得模糊不清,直到被灰色的霧氣所取代。
而後,他看見了一個高挑的人形。
當張涼向人偶表露了自己的想法後,人偶點了點頭,她用自己冰涼的手抓住了張涼的右手:“請放鬆……”
當人偶的手掌間綻放出了熟悉的白色光芒後,張涼便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體內的那一股血之回響正在不斷地變少,它們在尋找自己身體裏的每一條縫隙,並盡力地將自己填補進去。
隨著人偶的鬆手,張涼睜開了眼睛:“請問,我有什麽辦法能夠知道……血之回響具體作用在了什麽地方?”
“靠你自己,親愛的獵人。”
人偶輕聲回答:“就像你看到自己的血之回響一樣。”
張涼長歎了一口氣,也沒有繼續追問,轉身便要離去。
衣角被拉住了,張涼的動作隨之一停,扭過頭後他卻看見,人偶正抓著自己的風衣衣角,而她的視線則停留在了他的長褲小腿上的破損處。
“如果衣服或者武器有所損壞,可以交與我來進行修補。”,人偶看著張涼,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如果是小的創口,少量的血之回響便可以將其修好。”
張涼的嘴巴動了動,卻是沒說出話來,他現在可就這麽一套衣服,雖然眼前的人偶並非人類,但是張涼卻將她視為一個真正的女性,要讓他就這麽把褲子脫下來,還是有點不現實的。
“無傷大雅,下次吧。”
他婉拒了人偶,隨後便扭身走向了旁邊的墓碑。
然而就在張涼伸手去觸碰信使,準備回到亞楠城中時,身後卻傳來了人偶的呢喃。
“再見,善良的獵人。願你在清醒的世界裏找到自己的價值。”
……
自己的身體的的確確有了一些變化。
張涼在小心地翻過那扇鐵門的時候產生了較為明確的認知,說實在,這挺滑稽的。
沒聽說過哪個人“變強”是通過翻牆與爬門來感受的。
但是他確實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具體一些來說,那就是張涼感覺自己對於力道的控製程度似乎變強了一些。
“噢……翻牆時就沒那麽容易製造響動了。”,他在心底裏吐槽著,眼睛掃過鐵門後的樓梯,在確認沒人後,便從門上一躍而下。
他沒有急著去前麵探路,而是伸手找到了鐵門上的插銷,迅速地將它打開,然後將鐵門打開。
如果這邊的道路更加安全的話,自己以後至少沒必要整天翻牆了。
在做完了這件事情後,張涼便開始緩慢地朝前探索。
“頂層的大橋……指的是這個麽?”,張涼撐著樓梯邊上的鐵欄,努力地看著斜上方。
他的正前方是一棟房屋,而房屋的屋頂上則與一條寬大的“道路”相連,張涼能看到的隻是它底部,但是從形狀和規格上來說,這恐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我該怎麽上去?”
張涼觀察著四周,想要找到梯子或者樓梯之類的事物。
就在這時,那正前方的房屋的門突然打開了,在門軸的嘎吱聲中,一個手持火把的亞楠人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見了張涼,在發出呼喊的同時,手裏的火把便劈頭蓋臉地朝著張涼的腦袋砸來。
麵對這種直來直去的攻擊,張涼還是能夠應對的,螺紋手杖用力地砸在了那火把上,將其磕飛在地,隨後熟練地上前一步,手杖直接敲在了這人的脖子上。
在微弱的血之回響湧入他身體的同時,張涼也借著地上忽明忽暗的火光看見了房屋內的陳設。
在這房間中有著向上的樓梯!
還沒等他看清楚,又是一個身影從房屋內衝出,手裏的長刀劈下,被張涼下意識抬起的手阻擋了一下,刀尖立即在他的小臂上造成了一道傷口。
眼見對方要出聲示警,張涼不顧自身的傷口,抬起一腳踢在了對方的小腹上,隨後在這亞楠人驚恐的注視下揮動手杖,手杖頗有分量的底部便直接地砸在了那顆已經布滿獸化毛發的頭顱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誰?”
伴隨著悶響,張涼聽見了房屋裏傳出的沙啞聲音,說話的人顯然年齡不小。
張涼正思索著怎麽回答,卻看見一個輪椅正慢悠悠地從房屋內移了過來,緊接著,張涼便看見了一張蒼老,但是卻有著不少獸化特征的麵容。
而後者則直接注意到了兩具躺在地上的屍體。
對峙在不到半秒之內就結束了,在那輪椅老人的手槍對準自己的同時,張涼也抬起了短柄火槍,同時身體盡可能地偏開。
“砰!”“砰!”
兩聲槍響在陰森的城區內響起。
Farewell,good hunter.May you find your worth in the waking world.
這句話其實還是用英文說出來是最有感覺的。
每當聽到人偶的這句話,總能夠讓人感到安心。
然後義無反顧地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