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涼狼狽地來到盞燈的麵前,而那些蒼白的小信使們則非常適時地出現在了提燈的下方,隨著張涼觸碰到了盞燈外麵的玻璃,白色的光芒便在燈的內部和信使們的身上同時亮起。
這個平台的空間非常有限,正對著梯子的是一間屋子,窗門閉死沒有半點動靜,而左右則各有一條路,隻不過左邊的路被一道鐵門堵死了,雖然說也是可以翻過去的那種類型,但張涼一時半會還真的不想再采取這類行動了。
他覺得自己需要緩一緩。
在確認兩側都沒有藏著任何對自己有威脅的敵人後,張涼便在提燈邊上坐了下來,陷入了短暫的恍惚之中。
直到這一刻,他才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中似乎又多出了一些新的血之回響,顯然是屬於剛剛那幾個被他所殺死的亞楠人的。
他清楚,不管自己是否對這些亞楠人們留情,他們是一定不會讓自己好過的。
“都是些失去理智的瘋子。”
張涼在心底裏罵道,同時心有餘悸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
采血瓶的的確確是有用的,而且效果相當的嚇人,張涼發現自己腿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止血了,雖然在觸碰時仍然會有些許的刺痛感,這都在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
“這也太假了。”,張涼從自己的腰間摸出了一支采血瓶,上下端詳著,但卻並不能從中看出什麽異樣的地方。
從衣服內側的口袋中取出兩枚水銀子彈裝填進了短柄火槍,將空缺補齊,張涼站了起來,緩步走向了就在他幾米之外的那棟房屋。
他原本並不想對這房屋以及其中的主人進行任何的探究,但是就在剛剛,他看見了一個並不是那麽顯眼的事物。
就在那鐵門的旁邊,也就是這屋子的窗口邊,赫然掛著一個紅色的提燈。
紅色的玻璃已經蒙上了一層細碎的粉塵,燈光也非常的黯淡,張涼險些就沒能看到它。
“在亞楠,紅色的燈意味著……有理智的住戶吧?”
張涼回憶著,小心地朝那被鐵欄隔開的窗口走去,他對這房屋內的住戶的情況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這裏給他的印象實在是糟透了,比起險惡和充滿危險的狩獵之夜,這些如同瘋子一般的亞楠人給他帶來了最直觀的威脅。
“咳咳!咳!”
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傳進了張涼的耳朵中,他猛地停住了腳步,看向了那紅色提燈邊上的窗戶。
他沒有辦法看見房屋內的事物,那窗戶被黑色的窗簾或布匹所擋住了,而且屋內似乎也沒有亮燈,但裏麵是有人的,隻是張涼仍然沒有辦法確認對方的狀態,說不定這個咳嗽的人和下麵之前那些瘋子也差不了多少。
猶豫再三,他抬起了手,在窗戶上輕輕地叩了兩下。
沒有回應,但是那咳嗽聲也沒有再傳來了,透著眼前的黑暗與牆壁,張涼依稀感覺有人正朝著自己的方向移動。
“抱歉,打擾了……”,他小聲且禮貌地問候著。
這一次,他立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應。
“啊!你肯定是個獵人吧?”
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的虛弱,但咬字非常的清晰:“這個時候也隻有獵人還會在外麵走動……而且,你不是從附近來的吧?”
老人的聲音離窗戶更近了一些,張涼聽見了輪椅的聲音,顯然對方的行動相當的不便。
“我,算是獵人吧。”,張涼苦笑著說道,他還真沒想到自己能夠遇到一個能夠正常溝通的人,如果不是這位的聲音極其虛弱而且聲線也完全不同,他幾乎以為牆的另外一邊就是傑爾曼了。
“真是難得啊。”,老人感歎道:“已經過了多久了,夜晚還沒結束……我都以為已經不會有獵人活動了。”
張涼一愣,他想到了之前診所裏的尤瑟夫卡醫生似乎也是這麽說的,這是一個無比漫長的夜晚。
老人問道:“你有看到教會的人嗎?那些教會的獵人,穿著白色和黑色的衣服……”
“沒有,我甚至沒看到其它的獵人,倒是有一些……嗯,失去理智的居民。”,張涼如實地回答道,生怕自己一個錯誤的措辭就導致對方再也不願意理會自己。
“果然,果然。”
老人長歎了一口氣:“這很像是他們做出來的選擇。”
張涼心中出現了一絲極度不詳的預感,他小心地問道:“能否細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並不是特別了解這些。”
“夜晚實在是太長了,沒有獵人承受得住這樣的折磨,更何況那些人。”,老人幹澀地笑道:“這座城鎮已經被詛咒了,不管你出於什麽原因來到這裏,都應該趕緊離開。”
說到這裏,他劇烈地咳嗽了兩下:“無論你從這裏拿到了什麽,結果隻能是弊大於利。”
“我並不熟悉這裏的道路,而且似乎也找不到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張涼解釋道:“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外地人而已。”
老人沉默了兩秒,張涼的坦誠有點超乎他的想象,像這樣直截了當承認自己是個菜雞智障的人在亞楠實在是不多。
思考了兩秒後,老人說道:“或許你可以試著去教會鎮看看,隻要你還是個保有理智的正常人,他們就不會為難你……去大橋那邊看看吧,順著主街道或者下水渠都能找到那兒。”
“那你呢?你不打算離開這裏嗎?”
張涼強忍著立即出發的衝動,如是問道:“夜晚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他們一定不會介意多接納一個理智正常的人吧!”
“不,我就不去了。”
老人平靜地說道:“我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這個地方已經讓我活了足夠長的時間,我也不再奢求什麽了。”
張涼朝著窗戶微微躬身:“如果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最後,我想問一下您的名字。”
“我叫,吉爾伯特。”,老人慢慢地說道:“保重,年輕人。”
“您也是。”
張涼下意識地回答道,但就在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但還沒來得及說話,老人便驅使著輪椅遠離窗戶而去。
張涼愣在了窗前,心中默默地重複著老人的名字。
他不知道亞楠這個地方到底有幾個吉爾伯特,也不知道這個名字在亞楠是否普遍……在聽見老人名字的瞬間,張涼便聯想到了那個在自己的夢境裏出現過的亞楠獵人。
“會是他嗎?亞楠焚城時的吉爾伯特應該在三十歲左右,但現在的這位……少說也有五六十了吧?”,張涼思索著:“而且他剛剛說‘這很像是治愈教會做出來的選擇’,這句話的意思是,在這一次狩獵之夜到來之前,教會鎮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
“說的會是卡爾當時所經曆的那件事情嗎?”
張涼沉默著摩擦了一下螺紋手杖的握柄:“如果焚城的確發生在這一切的幾十年前,那的確能夠說得通。”
“不管怎麽樣,先去他所說的大橋看一下吧……”
……
“嘩啦!”
張涼小心地將一具屍體拖到了後麵拐角的後麵,隨後便迅速地在這具屍骸的口袋裏摸索了一下,一無所獲。
亞楠的建築結構讓他這個現代人無比頭疼,才走了沒兩步,他就已經要忍不住問出那幾個經典的哲學問題了。
“特麽的,現在我這是在哪啊?”
他將展開的金屬長鞭重新化為螺紋手杖,朝著兩邊看了看。
右邊是一個樓梯,這個剛剛嚐試著偷襲自己的家夥正是從那裏衝出來的,而左手邊下方則是一處空地,張涼能夠看到一個仰著腦袋的亞楠人,他正背對著自己,而他正對著的則是一個巨大的十字形木頭架子,正矗立在一團熊熊的烈火中,那架子上麵綁縛著一具看不清形體的屍體,張涼隻能夠看見那屍體上的大量的黑色毛發。
有點像是那種狼人般的野獸,隻不過已經被烈火燒得蜷曲了。
“主街道……噢?”
張涼順著那架子的左側看去,心中立即有了打算。
經過這幾次的接觸後,張涼也算是對這些滿大街漫無目的巡邏的亞楠人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這些人的感官已經被疫病腐蝕得相當嚴重了,正常情況下,隻要自己不製造出過大的聲響,又或者不要正麵與他們相對,都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於是他小心地從欄杆上翻了下去,在一聲輕微的悶響後,他落在了下方的一疊麻袋上。
隔著袋子,張涼感受到了袋子中事物的具體形狀。
“次奧,這裏麵裝的該不會都是……人吧?”,張涼咬著牙,小心翼翼地從麻袋上滑落下來,就在他雙腳挨到地麵的一瞬間,遠方的鍾樓上突然傳來了響亮的鍾聲。
那背對著張涼的亞楠人仿佛是被鍾聲驚醒了一樣,突然就轉過了身,卻是正好撞上了張涼從後方刺出的手杖,那因為獸化而腐化的胸口登時便被手杖刺出了一個血洞。
不等對方有所動作,張涼相當流氓地抬起一腳,直接踹在了對方**三寸的位置,在對方倒地之後,那還沾染著血跡的手杖便當頭敲下。
感受著那股新增出來的血之回響,張涼卻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
他聽見了不少的腳步聲……就在旁邊的街道上。
於是他貓著腰來到了欄杆的邊上,藏在幾塊木板後著數米外的街道張望著,他看見三四個人,正順著街道晃晃悠悠地走來,而在他們的後麵,好像還有著更多的人影。
“他們在集合?”
好想摸魚,好想摸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