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連三的巨響在教會鎮的廣場之中回**,那些細碎而繁雜的裂紋從錘體與石板地麵的接觸點蔓向了四周。
然而來自教會執行者的凶狠攻擊卻沒能夠擊中目標哪怕一次。
該隱赫斯特獵人的動作看起來並不快,甚至看上去還有一些隨性,那把被他用來斬殺野獸的長刀被他重新歸回了刀鞘,而本應該握著刀柄的右手,甚至也收到了腰間,仿佛眼前的敵人根本不值得他動手一般。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做出任何稍微誇張一點的閃避動作,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在這一廣場的屍骸當中散步。
但就在這時,阿爾弗雷德腳下的速度突然加快了,手中教會石錘的攻勢也變得更加凶狠,致命的陰影朝著該隱獵人的身體籠罩而去,前兩下盡數砸在了空處,但緊接著,阿爾弗雷德突然向前躍起,左手朝著錘體一劃,在刺耳的摩擦聲中,鋒利的長劍從錘體當中抽出,而那半截錘體則被他的左手拎住!
“嗯?”
血鴉發出了驚疑的聲音,他猛撤一步,躲開了那從刁鑽角度砸下的石錘,一直藏於刀鞘之中的武器終於取在了手中,輕描淡寫地劈向自己的右前方。
“當啷”一聲火星四濺,兩把利刃撞在了一處,冰冷的刀光與被仇恨所充斥的視線糾纏於一處,阿爾弗雷德盯著自己的對手,他的目光幾乎能在那金屬麵具上製造出劃痕與火花。
脫離了笨重的石錘錘體,教會執行者手中的利劍便展現出了自身的靈活與迅捷,在他手臂的控製下,這把長劍不斷地朝著那該隱獵人劈砍過去,而對方似乎也不再一昧地進行閃避,而是一下又一下地將他的進攻擋下。
“怎麽,才提到洛加留斯,你的火氣就上來了?”
那帶著鮮明該隱赫斯特風格的嘲諷語氣隨著尖酸刻薄的文字一齊鑽入了阿爾弗雷德的耳朵:“應治愈教會的命令,他朝著該隱赫斯特進發,你們這些爪牙也隻剩下寥寥數個……但為什麽在最後,你們的領袖卻背上了叛徒之名?”
“他不是叛徒!”
阿爾弗雷德反駁道,他用更加猛烈的攻勢打斷了那不斷刺激著他情緒的話語,箭步向前,右手長劍用力揮砍,左手卻朝著自己的身後迅速一探。
在金屬機括的碰撞聲中,一把有著精美花紋的巨大銀白色火槍指向了伯恩,伴隨著槍聲的響起,足以讓人致命的水銀彈片在路德維希火槍的前方炸開,將槍口正前方的一切事物均囊括在了其中。
就在阿爾弗雷德開槍的刹那,拿被黑色鴉羽披風包裹的身影卻如同空氣一般消散在了原地,但這位執行者卻像是有所察覺一般,徑直將槍口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對著那漆黑的夜色又是一槍!
那槍火和彈片簡直就是追著該隱赫斯特獵人的身影而去的,但卻總是隻能擊中他在高速閃避之後所留下的足跡以及殘留在足跡之上的一抹淡淡煙塵。
槍聲接連不斷,終於,伴隨著一聲脆響,這把擁有誇張體型的火槍終於停息了下來,卻見半空當中,有一片黑色鴉羽緩緩飄下,而就在這一片羽毛飄落到與阿爾弗雷德同一的高度時,在側麵的黑暗當中卻突然響起了清脆的聲響!
可觀的衝擊力作用在了路德維希火槍的側麵,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甚至讓阿爾弗雷德沒能抓住自己的槍械,他急忙撤開一步,想要提防從那個方向襲來的攻擊。
但那該隱赫斯特獵人卻並未現身,仿佛他已經成為了那黑暗的一部分,阿爾弗雷德隻聽見他的聲音從極近的地方傳來:“很可惜,我已經不需要你體內的血了……而且我剛剛才和一個人達成了約定,,我向來說到做到。”
攻守雙方的角色發生了改變,明明前一刻,血鴉還處於他的攻勢之下,現在,自己反而落入了被動。
“你稱呼我們以汙穢,但你們才是真正肮髒的雜種。”
那聲音毫不留情地咒罵著,一個又一個詞匯不斷地衝擊著執行者的雙耳和大腦:“洛加留斯為自己的盲從與信仰付出了代價,但你呢?你又打算丟去什麽?”
阿爾弗雷德的身體突然僵住了,右手的長劍本能地便要砍向自己的身後,但那緊緊頂著他後腦的槍口卻也是微微一抖,仿佛下一秒便要噴吐出子彈來。。
那令人憎惡的聲音此時已經到了他的耳邊,因為那槍口的脅迫,阿爾弗雷德也無法轉過頭去,但對方所說的話語卻是真真切切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甚至可以聞到你腦袋裏那些複仇計劃的臭味。”,那聲音還在不斷地變化著方位,但卻始終不離阿爾弗雷德的身旁。
“你的同僚們已經付出了自己擁有的一切,現在該輪到你了。”
“你又能犧牲什麽?”
……
重新踏在獵人夢境台階上的張涼可不會知道,在教會鎮的廣場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情況。
人偶的問候與關懷一如既往,隻不過這一次,她非常人性化地對著回歸此處的獵人抬起了一根手指,示意獵人不要發出太多的聲響。
對此,張涼稍稍有些不解。
直到他從木屋的側門走出時,他才明白過來人偶那個動作的意思。
就在前方那一片稀疏的花叢當中,正有一個人坐在輪椅之上。
憑借著這人的衣著和姿態,張涼迅速地認出了他的身份——那正是傑爾曼。
他有點詫異,畢竟一直以來,這個蒼老的獵人總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進行休息,但這一次卻著實有些奇怪,傑爾曼並沒有讓人偶將自己送去柵欄之外的花叢,而是就在這樣一個地方陷入了沉睡。
張涼能夠聽見他的鼾聲,傑爾曼確實在熟睡著,他對於外界所發生的一切沒有半分感知,就那樣靠在輪椅的椅背上,身體伴隨著呼吸的快慢而顫抖著。
但就在這個時候,張涼卻聽見了傑爾曼的聲音,他那原本還算平穩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了起來,他就像是夢見了什麽可怕的場景一樣,口中發出了充斥著恐懼與不安的聲音。
“勞倫斯!勞倫斯!”
輪椅上的老獵人哀求著:“救救我吧!來人啊,不管是誰……救救我。”
“我受夠這個夢了,不管是誰都可以,救救我!”
這個老人突然叫了起來,此時的他哪裏還有那樣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看上去根本就像是一個無助而且遭遇折磨和痛苦的普通老人。
他像是在和什麽人對話,又或者說真的隻是在向某種所在渴求著:“天空都被擋住了,我什麽都看不見,勞倫斯!威廉大師!我求求你們救我……救救我。”
張涼已經完全傻在了原地,傑爾曼的頭正微微向後仰,可以確定他的確是睡著的,但他所經曆的噩夢顯然讓他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這個老人的聲音在顫抖,他低聲嗚咽著,像極了一根在狂風當中忽明忽暗的殘燭。
“救救我,救救我,來人啊……”
張涼看見傑爾曼的手朝著前方的空氣中胡亂地抓了兩下,無意間卻碰倒了他放置在輪椅一側扶手上的拐杖。
張涼走上前,小心地將拐杖拾起,卻也沒有在原地繼續待下去,聽著這個曾經的老獵人向著任何一個人祈禱、乞求,他能夠感受到的,便隻有強烈的孤寂與絕望了。
終於,這可憐的老頭終於結束了他的噩夢,他的身體向下一沉,再一次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身形愈顯佝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