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一場邪惡的獻祭。

 至此,季普特的供詞已經都得到了證實。

 在這洞窟當中,曾經發生過某種極其殘暴,而且與活人獻祭有關的事情。

 那個用死者鮮血畫出來的詭異符號在照明的燈光下如同活物一般,它在隨著燈光的晃動而晃動,隨著鏡頭兩邊的人的呼吸而呼吸,已經完全幹涸的血跡顏色宛如鐵鏽,但這並不能阻止人們想象出它剛剛被畫下時的鮮豔程度。

 有關於洞窟的搜索很快就結束了,畢竟它的空間並不算大。

 在這整個過程中,趙頌雅一直在偷偷觀察著顧冰的表情。

 她是認識這些人的,甚至於那個慘死洞窟當中的女性曾經也和她見過麵,但是在親眼目睹了這樣的慘劇之後,她的表現居然隻是稍稍皺了皺眉。

 趙頌雅知道自己現在再去為死者感到不值或者感到憤怒是一件沒有什麽意義的事情。

 但出於某種比較微妙的心態,她盡可能地用比較平靜的語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為什麽要讓他們偷偷溜進禁區呢?”

 “實際上,我原本是要和他們一起去的。”,顧冰盯著屏幕中的畫麵,輕聲回答:“原本的隊伍組成也是四個人,我自己也在其中。”

 “但就在即將出發時,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卻突然要求加入……我不說,你也能夠猜到是誰了吧?”

 顧冰冷笑著:“我原本以為他是衝我來的,但後來才發現,對他來說,隻要有‘人’就已經足夠了。”

 趙頌雅抿了抿嘴,心裏頭並不是太舒服,她知道顧冰一定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說出來,但她也已經親眼見過了那個無比神秘、不會衰老的瘋子到底擁有怎麽樣的手段,至今為止,她隻要回想起在裏斯蒙斯小鎮當中的遭遇就會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說這個家夥是想要進行某種特定的儀式才進入這片禁區,那麽這個儀式的作用到底是什麽?”

 顧冰判斷道,此時此刻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冰冷,根本看不出平時那種閑散隨意的樣子,她的這副模樣讓趙頌雅不禁想起了那些有關於她的夢境碎片,難以想象她在過去到底遭遇了什麽事情,以至於整個人會透出這樣的氣質來。

 “這樣的儀式到底是為了什麽?”

 趙頌雅仔細觀察著熒幕當中細節,說道:“那個鐵籠看上去像是用來戴在頭上的……是給死者戴的嗎?”

 “不,不是給死者。”

 顧冰截取了一個畫麵,將其局部放大,指著鐵籠說道:“上麵一點血跡也沒有,除了後來需要和屍體接觸的基座,其它地方根本沒有血跡。”

 “應該是執行儀式的人才會戴的東西,這種樣式的鐵籠和受苦、刑具一類的概念脫不開幹係,如果放在祭祀體係裏,有可能會代表著因為受難而得到提升的精神境界。”

 “真正讓我好奇的是,這個主持儀式的人最後又去了哪裏?”,顧冰的臉色有些不好:“我原本以為,在那一層迷霧背後就是那個被隔絕起來的噩夢,或者空間……但如果真是那樣,他做這些儀式的目的又是什麽?”

 “關於那個符號,張涼是怎麽說的?”

 “他沒有和我說太多,但他似乎是將這種符號視為了某種神或者圖騰崇拜的符號,並且據他所說,這個符號應該與血有關。”

 “血?你指的是其它神話當中主戰爭殺戮職責的那類神明?”

 趙頌雅搖了搖頭:“不,它應該要更加簡單純粹,指的就是血液本身。”

 ……

 “我們稱呼它為無形之神,因為沒有人見過它的樣子,甚至也沒有任何的傳說提到過它的樣貌。”

 廢墟當中,麵容滄桑的亞哈古爾獵人一邊調整著自己的武器,一邊對著身旁的外鄉獵人說道。

 “曼西斯的瘋子們曾經對血非常的癡迷,而且可能到現在也是這個樣子。”

 張涼問道:“是成癮嗎?”

 “成癮……或者也可以這麽說吧。”,安泰爾的手指用力地扳著尖錘的機括,說起話來稍微有點吃力:“他們對所謂的知識已經成癮了,因此會用盡一切的方法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知道米寇拉什這個人嗎?”

 “聽過,當然聽過。”

 安泰爾終於修理好了自己的武器,他啟動了一下教會尖錘的機括,確定沒有問題後便將它放在了身旁:“那個瘋子的名字,隻要聽一次就能夠記住了。”

 “但他早就已經死了,我甚至都沒能見過他,這其實算是一件公開的秘密……但是很多人也覺得那是一個假消息。”

 安泰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為有那麽一些人聲稱自己還在什麽地方看見過那個瘋子,但僅僅是這種理由,也沒有辦法說服任何人。”

 “是因為說這些話的人,也都是學者?”

 安泰爾用力地點了點頭:“瘋子們說的話,恐怕也隻有另外一群瘋子相信了。”

 張涼幹笑了一下,也不再說話,伸手觸了觸阿梅利亞的額頭,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安泰爾與張涼的披風都已經“貢獻”了出來,阿梅利亞現在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她還活著,但卻陷入了沉睡,對外界幾乎沒有半點反應,而她身上那些殘留下來的獸化痕跡卻也並沒有褪去,這樣的情況讓張涼有些忐忑。

 不過就目前而言,她的情況居然還算是穩定,至少獸化的症狀沒有繼續惡化,而且也沒有出現什麽其它的症狀。

 張涼為她注射的血液,是尤瑟納爾留在拜倫維斯的。

 那支特殊的采血瓶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張涼自己也不清楚,他完全是豁出去了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畢竟對於阿梅利亞來說,事情已經不會變得更新糟糕了。

 張涼當然也害怕她會因為這支血液而變成那種被尤瑟納爾製造出來的藍色大頭怪物,一想到這點,他又感到極度的不安與自責。

 他說到底還是替別人做出了一個基於自己意誌而產生的選擇,而且這個選擇很可能將事情引向某種無法預料的境地。

 但是,他的直覺卻又告訴他,那一支采血瓶中的血液,與尤瑟納爾以往所用的那種貨色似乎並不太一樣,他在其中感受到了相當微妙的親和感。

 至於具體原因,他也不太清楚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張涼看向了數米外那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聲息的教會獵人——萊德的胸口已經塌陷下去了,一塊飛來的石頭奪走了他的生命。

 他歎了口氣:“亞哈古爾已經沒有活人了,你也不會還待在這裏吧?”

 “嗯……但實際上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或許離開亞楠會是一個好選擇。”

 安泰爾轉向張涼:“那你呢?”

 “我還有事情要做,比如說找某些人算算賬。”

 張涼從地上拿起了自己那僅剩的半截教會長劍,用手腕引著它在地上留下了兩道劃痕。

 遠處,三棟建築的尖頂恰好刺穿了血色圓月的下部弧線,如同三道從血月當中滲出的陰影。

 那簡直是無形的血液之神的巨大圖騰,就這樣懸掛在天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