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山丘開始了轉動,其頂部的血肉人形緊盯著著那道朝自己衝來的星光,手臂用力一揮,那條之前被阿梅利亞扯斷,但現在已經重新長出的肉臂便貼著地麵朝前橫掃而去,可怖的風壓之中,腐敗與死亡的氣味不斷逸散。
這殘缺的神祇陷入了狂熱的狀態當中,屍山上的所有死者均在狂吼著,似乎它們正在為自己推開了地獄的大門而在慶祝,包括那條手臂上鑲嵌的死者頭顱,它們同樣加入了這場扭曲的狂歡,刺耳的聲線蘊於狂風當中,如同一道由屍骸組成的滔天巨浪般卷向前方。
但死者們的嚎叫聲卻在下一秒沉寂了下去,在這片肮髒的汙穢之中,淡藍色的星光一閃而過,那條足有兩人粗的血色手臂從中段直接變成了兩截,而脫離了主體的死者們迅速地陷入了沉默,那半截手臂順著固有的慣性摔在了數米開外,在落地的刹那便已經化作了一灘肉泥。
飛濺的血汙在獵人的黑色披風上腐蝕出了諸多的孔洞,而那道附著著點點星光的教會巨劍則是在那一片巨大的陰影當中猛地一停,隨後便以更快迅猛的速度劈向了血肉神祇那用來支撐自己身軀的肢體。
震耳欲聾的聲響在庭院當中回**,這些由死者遺骸構成的骨質節肢從關節銜接處崩裂,這座巨大而畸形的血肉立時朝著他的方向傾斜了過來,同一時間,路德維希聖劍的劍尖直接對準了這怪物的軀體。
無比真實卻又極其惡心的觸感通過路德維希聖劍傳導到了張涼的手中,大半截劍刃幾乎是直接沒入了眼前那惡心的肉團之中,隻一瞬間,原本還無比明亮的星光便如同遭受了腐蝕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這一劍恰好刺在一具屍骸的麵門上,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哪怕是經受了這樣的損傷,這死骸卻仍然能夠繼續活動,它掙紮著探出自己的雙手,用力地扒著巨劍兩麵上的花紋,不僅僅是它,還有其它的肢體,它們紛紛朝著張涼的方向伸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好客的主人,根本不願意這位突如其來的客人離去。
“哼……”
看著這些死不瞑目、身體枯瘦的人形,獵人用力地一轉手腕,那即將熄滅的星光再一次明亮了起來,淡淡的白霜從巨劍的劍麵兩側擴散。
阻力稍減,張涼當即抽身後退,染滿了血汙的路德維希聖劍也同樣從這神祇的軀體之中拔出。
一道陰影當空砸下,卻並沒能擊中目標,獵人的身影似乎是與著飄飛的灰塵融為了一體,僅有那一道淡淡的光芒劃向神祇的左側。
曾經與羅姆廝殺過的他非常清楚這樣的一股感覺,眼前這團造型外貌堪稱醜陋邪惡的扭曲造物從某種從層麵上來說確實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理解的極限,哪怕曼西斯的學者已經放棄了這樣一個“造神”的儀式,但那些亞哈古爾的留守者卻仍然按照既定的流程呼喚出了這樣一個罪惡且肮髒的存在。
以亞哈古爾的所有居民為代價。
這團爛肉四周蔓延著詭異而強大的能量,與羅姆所能夠製造出的那種冰冷而凝實的精神屏障完全不同,透過自己的知覺,張涼能夠清晰地體會到這樣一個怪物所具備的可怕特點。
它身上所散發出的能量,簡直就與它的外表一樣沒有任何的規律可言。
混亂,肮髒……甚至可以說是低劣。
張涼完全無法壓抑從那股徘徊在他的身體當中的,對眼前這個恐怖造物的憎恨與鄙視,在他的身體當中,似乎正有一個聲音正在告訴他,矗立在他眼前的不僅僅是大量的死者屍體的聚合物,更是無數精神殘渣的堆積品。
通過這種感應,張涼依稀猜到了製造這樣一個聚合體所會需要的最重要的材料。
“神血……是嗎?”,他朝著遠處,阿梅利亞所躺的位置掃了一眼,這隻潔白的神職人員野獸已經艱難地爬了起來,鮮血已經浸透了那些白色的毛發,這讓她顯得更加虛弱了。
她顯然也看見了張涼,那一雙獸化的瞳孔中分明投來了訝異與觸動的目光,但隨後,她便再一次地轉向了自己的敵人,似乎想要再一次地撲上去。
前方傳來了接連不斷的脆響,隻見那些之前被張涼強行斬斷的骨質肢體居然重新開始了生長,不過數秒,這些肢體便將那肉塊再次支撐了起來,在那人形的下方,一條全新的臂膀也在快速的生成。
如果不是那些碎肉與血水還在地麵上流淌,張涼甚至要懷疑自己剛剛什麽都沒有做了。
遠處的阿梅利亞發出了一聲長嘯,張涼發現她正望著那屍山頂端的人影,布滿傷痕的身體艱難地撐了起來,朝前邁出了一步。
張涼讀懂了她的意思,伸手將一支采血瓶放在了最容易拿取的位置,身形無比自然地遁入了黑暗,朝著那龐然陰影衝殺過去。
仿佛是得到了信號一般,在獵人開始行動的同時,那血肉人形便再次地將雙手伸向了天空,而天空之中的黑色雲霧則又一次回應了它的請求,互相纏抱的死者們從雲霧當中蠕動而出,自天空之中紛然落下。
這些墜落下來的血肉屍體並不能夠擊中靈活的獵人,但是緊隨而至的連環屍爆則製造出了鋪天蓋地的血肉殘片,一時間,張涼便如同置身於槍林彈雨的戰場中央,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但就在下一秒,伴隨著地麵的顫動,那頭白色的鹿角巨狼卻從斜後方橫撲了過來,身軀微微一彎,仗著自己的體型將獵人圈了起來。
密集的碎片撞擊在了阿梅利亞的身上,她在顫抖,但卻沒有進行半點閃躲,甚至於用來保護頭部的利爪也垂在了獵人的身旁。
鮮血順著毛發滑落,與地上的血汙混在了一處,那些從空中落下,正在地麵上緩緩消散的死者遺骸奮力地朝著那些落下的野獸鮮血攀去,那樣子像極了撲向美食的餓死鬼……又像是那些對血液療法成癮的瘋子。
在一陣密集的爆炸後,庭院當中出現了一瞬間的短暫安寧,就在這時,那道鬼魅一般的身影便從庇護者的懷抱之中衝出,明亮到了極致的星光順著劍刃開始迸發,路德維希聖劍上的精致花紋在此刻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寒冷的劍光重重地落在了那扭曲造物之上。
獵人借著攻勢上前一步,居然直接踏在了這座血肉之山上,巨劍的機括輕輕一響,靈活的長劍脫鞘而出,而巨劍劍身,則被留在了那道嶄新的傷口之中。
獵人提著長劍順著堆積起來的屍塊向上攀登,他不斷地擺脫著那些試圖拽住自己的肢體,手中那帶著星光的長劍則迅速地削去任何一個可能對自己造成巨大阻礙的屍骸。
他直視著那仍然屹立於上方的醜陋人影,右手用力一揚,寒冷的星光直接截斷了數具想要“挽留”自己的屍體。
“粗糙的垃圾……你擔不起這些人的命!”,獵人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些敢於阻攔自己的血肉四下飛散,他用手背抹去了從麵頰上的劃傷之中流下的血液,對著腳底下那些開始陷入瘋狂的屍骸們不住地冷笑。
“怎麽?想要我的血?”,獵人抬手一劍,在那試圖抓取自己的手臂上製造出了巨大的豁口:“你這玩意兒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