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亞哈古爾獵人衣裝的安泰爾站在那兒,他倒持著手中的獵人武器,將用於殺傷敵人的利刃對向了自己,而其握柄則垂向了地麵。
比起交出武器,這樣的行動反而更加能夠體現他的態度,隻不過阿梅利亞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曼西斯背叛者還不能夠完全信任。
“這裏已經沒有學者了。”
安泰爾的第一句話就將阿梅利亞震在了原地,她本能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安泰爾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抬起頭,露出了那張帶著尚未愈合的傷疤的滄桑麵龐:“這裏早就是一塊巨大的墳地了,那儀式不過是一條被所有人摒棄的岔路而已。”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在他的眼睛當中卻沒有太多的波動,看起來,為了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安泰爾已經經過了相當的心理鬥爭,又或者他也不願意相信如此冰冷而可怕的一個結果。
“你是說,這場儀式已經被他們放棄了?”
“恐怕是早就被放棄了。”
安泰爾垂著頭回答道:“我之前並沒有發現這一點,直到最後一個留守的學者也離開,我才有機會弄清楚這些事情。”
這些話讓阿梅利亞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攢緊了拳,嘴唇上幾乎沒有了半分血色,幾秒種後,她艱難地問道:“那些學者去了哪裏?”
這位獵人回答道:“達裏安學者直接離開了,沒有告訴我他的目的地……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逐漸失蹤的。”
“我去了達裏安的住處,在那裏我找到了一間暗房,裏麵都是死掉的學者,全是曼西斯的人,我認得他們的衣服和頭上的籠子。”
安泰爾已經從那種情緒當中恢複了過來,他的聲音變得平穩:“他早就知道我會這麽做,他甚至在走前將暗房的鑰匙留在了桌子上……那是一群瘋子。”
“他們殺死了自己的同伴?”,萊德對他所說的這些內容存疑,在一名學者房間的暗房當中找到了另外一群學者的屍體,這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然而安泰爾卻搖了搖頭,他回答道:“那看上去根本不是一場凶案,反而像是某種秘密的計劃,用達裏安的話來說,這應該是他們的必經之路,肉體不應該再成為他們的阻礙。”
聽了這話,兩名教會獵人麵麵相覷,似乎是無法理解這些瘋子一樣的家夥的思維,但阿梅利亞的臉色卻出現了劇烈的變化,隻不過在這樣的光線之下,也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
“我相信你的話。”
年輕的主教在黑暗當中閉上了眼睛:“他們放棄了這個儀式,但儀式仍然會進行,對麽?”
“是的。”
安泰爾回答:“那一切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隻要那輪月亮降下,儀式便會就緒。”
維托問道:“等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麽?”
“用很久之前他們的話來說,那會是一個呼喚新生神明的盛典。”
黑暗而狹小的空間中,四人均陷入了沉默,直到阿梅利亞下達了自己的指令:“安泰爾先生,請你帶路,帶我們去儀式的現場。”
亞哈古爾獵人小心地看了阿梅利亞一眼,隨後便轉過身,領著眾人朝著黑暗當中走去。
……
“說說吧,你都有什麽想要知道的?”
曼西斯的學者在這陰森的教學樓當中慢慢地走著,外鄉獵人則緊緊地跟隨著他,也不知是為張涼的沉默感到無聊,還是說他急於展開一個新的話題,總之米寇拉什率先開口說道。
“噢,我忘了,你的疑問恐怕要比那些罐子裏的眼球還要多……所以你就挑一些最重要的來問吧。”
他就這麽背對著張涼,抬著頭端詳一幅掛在牆壁上的油畫,根本就不設任何防備,但張涼卻也沒有偷襲他的心思。
現在他可是在別人的地盤裏,尤其是自己還身處於一個隨對方心思變化而變化的詭異夢境當中,他可不想再承受無妄之災了。
既然米寇拉什開了這個口,張涼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他直接提問道:“你是從現實來到這裏的?你是怎麽做到的?”
“噢?你管那個世界叫什麽?現實?”
米寇拉什回過頭來,臉上居然有那麽一些不解:“既然你將這一切都視為了虛假的存在,那麽我這個本不應該存在的人,又是怎麽影響那些人的?這難道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張涼身體一顫,米寇拉什這句話就如同一記重錘般砸在了他的頭上。
但米寇拉什並沒有給他說話的時間,而是接著自己剛剛的話繼續說道:“為了回來這裏,我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尋找可能的入口,適應不同的身份,說實話這些事情可比做實驗要惡心得多。”
“你是怎麽到達那個世界的?”,張涼又問道。
“我不知道。”
米寇拉什的回答出乎張涼的預料,但這四個字從米寇拉什的口中出來,卻根本不像是搪塞或者敷衍,聽上去反而更像是平淡而認真的“陳述”。
“準確來說,是有什麽東西抹掉了我一部分的記憶,而且是有關於某件事情,或者某個人的記憶。”
米寇拉什仍然盯著牆麵上的那幅油畫:“我嚐試著將我所了解的一切列舉出來,很容易就會發現,其中缺失了某些非常重要的部分,太多的事情失去了動機,也失去了與它們直接相關的核心。”
他從來沒有像這樣嚴肅而又認真地說話,這讓張涼甚至都有些不自在了,他不禁又想起了米寇拉什在那個世界當中所做的那些殘忍而詭異的事情來,現在來看,他所做的那一係列事情顯然就是為了驗證他自己的某些猜想,又或者是為了能夠讓他“回歸”到這個地方。
“獵人,你得把自己的視角抬高。”
米寇拉什如是說著,他用手敲著那個戴在自己腦袋上的金屬囚籠:“固有的想法和視野,隻會讓你將自己局限在原地。”
說到這裏,他突然打住了話頭,臉上再一次浮現出了他那種特有的陰險笑意:“好吧,讓我猜猜你的下一個問題……是關於血月? ”
在看見獵人點頭之後,這位曼西斯學者咧了咧嘴:“怎麽,那個教會的小姑娘不願意告訴你?那你還真是寬宏大度,外鄉人的正義感實在是讓人無法捉摸。”
“我以前也沒聽說過,當學者當久了會變成話嘮。”
張涼半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米寇拉什對此毫不介意,他伸手指了指上方,說道:“你一定以為是那輪月亮讓那些愚蠢的人發了瘋吧?”
“它隻不過是一場預兆而已,一場無害的預兆。”
張涼麵露驚愕,這樣的表情變化顯然讓米寇拉什非常滿意,於是他笑道:“我們可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而在觸及了這個真相之後,原本那個愚蠢的計劃便被放棄了。”
“你是說你們在亞哈古爾的儀式?”
“對,就是它。”
米寇拉什朝著張涼走出了兩步,他搓了搓手:“那些沒有腦子的蠢貨一定會將過去安排好的事項一點一點完成,盡管我也想看看那究竟會創造出怎麽樣的東西,但這樣的失敗品絕對是我們的恥辱。”
“而這也是我給你這個機會的原因。”
說到這裏,米寇拉什突然停頓了一下,數秒後,他恢複了原樣:“看來留給你的時間不太多了,跟我走,我現在就兌現那個承諾。”
“那麽我需要做些什麽?”,張涼謹慎地問道。
“我的要求大可以等這件事結束之後再談。”,米寇拉什頭也不回地說道:“隻不過一會兒,你可能需要適應一下。”
他輕輕地彈了彈那個罩在自己腦袋上的鋼鐵囚籠:“希望到時你的反應不要太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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