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環境裏,突然聽見一個人和自己說話,那體驗可以說是非常驚悚了。

 尤其是這說話的人的聲音細而尖,而且總有一種莫名的奸詐感,這讓張涼非常直接地聯想到了一些非常出名的奸商或騙子形象。

 他估測了一下那個聲音與自己之間的距離,默默地將路德維希聖劍的劍鞘機括打開,同時也將腰間的獵人手槍拿在了手中。

 上方的房間並沒有傳來任何的動靜,看來那些水銀學士們在失去了自己的目標後便放棄了追擊。

 那說話的男人又沉默了下去,獵人無法進一步確定對方的位置,鑒於這個地方的詭異程度,他甚至無法確定那聲音是不是僅僅存在於自己的大腦之中。

 這個房間設計的目的似乎並不真的是為了溝通整個建築的上下兩層,從陳設和設計上來看,這房間更像是什麽重要人物的臨時居所,在牆角,張涼甚至看見了一張簡易的床鋪,上麵的床單被褥並未撤走,但已經有了不少灰塵。

 這裏的實驗器材非常齊全,而且從數量上來看,應該剛好是為一個人準備的,旁邊的書桌上也放置著不少的書冊與書寫用具,甚至還有一盞沒有點亮的提燈,實驗台與書桌一樣,均沒有人嚐試著去收拾整理它們,但卻都將它們堆到了角落的黑暗之中。

 看上去,就像是住在這裏的那人離去之後,其餘人將他用過的東西全部推到角落裏藏起來一樣。

 就在這時,耳邊卻突然又響起了那個奸詐的男性聲音,那聲音怪笑著,他說道:“有一個大人物曾經在這裏待過,啊,就在你那兒……我有幸和他交流過,那簡直是一個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傳奇。”

 張涼看向了那聲音的方向,正如這人之前所說的,他似乎真的就待在距離這房間房門一段距離之外的地方,而且一直就沒有換過位置。

 但張涼卻並未回應他,而是握著武器走向了那書桌的方向,他想先看看這個人口中的“大人物”到底是誰。

 是威廉?是他的學生中的一個?

 張涼甚至聯想到了那位米寇拉什,但是他對這個人的了解卻並不多,唯一與他有關的那段幻視能夠提供的信息也非常有限,或許這人後來已經獲得了曼西斯學派的領導地位,但他的真實目的和具體行為,卻始終不為他所知。

 他沒有開口回答那個說話的神秘男人,而是快步來到了那書桌前,先是伸手擺弄了一下那盞提燈,發現已經無法點亮後,便從桌子上拿起了兩三本最像是筆記本的冊子,帶著它們來到了壁燈的邊上。

 他將這些書冊放在了地上,轉手將教會長劍無聲抽出,放在了旁邊的地上,這才開始翻閱眼前的冊子。

 然而他才剛剛翻開第一頁,內心當中便產生了一種極其糟糕的預感。

 比起當時趙逢的那份日記,眼前的這些筆記才真的是完全沒有辦法看了,因為它的記錄者,又或者什麽其他人將大量的墨水直接潑灑在了這些筆記當中,在這些墨水幹涸後,這些紙張甚至直接就粘在了一起。

 張涼一邊翻閱,一邊警戒著四周,但是那說話的人卻又再一次安靜了,他感覺這個奇怪的人似乎是能夠通過什麽手段“看”到自己的行動,考慮到他與曼西斯學派和拜倫維斯之間的關係,這種手段極有可能是內在之眼,也就是洞察力……不管怎麽樣,既然這人對自己翻閱筆記的行為選擇了沉默,張涼也就懶得想更多了。

 但是,在他檢查了幾乎所有的筆記之後,才發現自己這樣的行動簡直就是徒勞,因為裏麵所有的內容都被毀去了,這讓他又惱怒又疑惑,如果做這件事情的人不是筆記作者本人,那麽他一定是無聊透了……明明有更加便捷徹底的毀跡方式,卻偏偏要選擇這種惡劣的手法。

 “我猜你什麽都沒有找到,對吧?”

 那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一次,他的聲音之中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而且毫不遮掩,張涼幾乎可以在他那尖銳嗓音中捕捉到無法遏製的笑意。

 “聽我的,你,來我這兒……我可以好好跟你講講這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嗓音如是說道:“放心,現在你可以檢查一下外麵,你不會碰到任何一個威脅,相信我。”

 張涼眯著眼打量了一下那房門,他伸手抓起了教會長劍,就如對方所提議的那樣,他小心地用自己的知覺探查了一下房門之外,發現外麵的確空無一物,不存在任何值得他注意的東西。

 於是他走了過去,抬手將房門推開。

 在這房間之外,是他之前在二樓透過護欄能夠看見的一個矩形大廳,左邊就是這個建築的牆壁,準確來說這裏是一扇門,看上去是鎖死了。

 而就在他的對麵,也就是這大廳的另一邊,也有一扇關著的房門,透過房門上的玻璃窗,張涼分明看見了一張慘白的人臉,就在那玻璃窗的背後,因為光線的緣故,這張臉看起來非常的陰森,甚至會讓他聯想到那些由不明流體構成的水銀學士,但這腦袋卻又是光禿禿的,腦門上全是反光,莫名喜感。

 “對對對,就是我!”

 那人臉的表情突然變化了起來,那個男人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你看,我可不會騙人,一點危險也沒有……快過來吧!”

 張涼隻感覺這氣氛有些奇怪,就在這樣一個壓抑的環境中,突然有一個麵部表情無比豐富,而且聲音聽上去猥瑣滑稽的人這樣對自己說話,這讓他感到有些……有些奇異,甚至讓他有些想笑。

 尤其是這個奇怪男人的語調和用詞,分明就是在告訴他接下來會有些什麽陷阱,但這卻又勾起了張涼的好奇心,使得他忍不住走上前去。

 才走到門前,他就覺得有點不對了。

 這個躲在門後的家夥的身材非常的奇怪,張涼必須要仰視他,但這人的腦袋卻又非常大,如果按照正常的人類身材比例,這人應該更高一些才對,至少該有兩米。

 麵對這樣一個奇怪的人,張涼感覺自己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準備開口,卻聽對方率先說道:“這感覺著實美妙,能夠親眼見證神跡。”

 “你一定很開心吧,你可是欠我一個人情呢。對吧?”,這光頭男人躲在破碎的玻璃窗戶後怪笑著,張涼初步估測,對方的頭部要比自己大上兩圈。

 他根本就沒有在意張涼那種奇怪的目光,自顧自地說道:“你原本即將成為一頭遊**在荒蕪當中的野獸,但現在卻來到了這裏,與眾神共舞。”

 他盯著張涼,問道:“嘿,獵人,你可以叫我帕奇,我是這裏的學者……你的名字是什麽?”

 獵人猶豫了一秒,回答道:“張。”

 “奇怪的東方名字。”,自稱帕奇的男人怪笑道:“不過我們都知道了對方的名字,那麽我們就是朋友了。”

 這突如其來的友誼宣言著實古怪,然而緊接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光頭男人卻突然變了語氣,他結束了自己的怪笑,聲音變得嚴肅,同時還夾著鄙視:“你的行動難道和你的腦袋一樣慢麽?別在這裏發抖了,去吧,到你的狼群中去吧。”

 說罷,他便再一次發出了刺耳的笑聲,那顆巨大的光頭不斷地晃動,臉上的表情更是嘲諷異常。

 下一秒,這個自稱帕奇的光頭男人的表情卻突然僵住了,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但卻沒有再發出任何的笑聲。

 就在門外,張涼突然將獵人手槍的槍口探進了那個玻璃窗的破口之中,槍口直接頂在了那顆光溜溜的腦袋上。

 “在我們東方,這樣子對自己的朋友說話,一般是會被打的。”

 ……

 哇……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