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棟古怪而壓抑的教學樓中,已經失去了人類基本形態的學士們緩慢地移動著。
它們一個接一個地從獵人藏身的房間門口路過,粘稠的流質軀體在地麵上製造出了一陣陣古怪的聲響,對於就藏在門後的獵人來說,這些聲音簡直就是從他的頭皮上滑過去的,哪怕他現在沒有看到,也沒有碰到門外的古怪生物,他也能夠感受到那水銀一般的軀體當中所散發出的陰冷溫度。
“這數量也太多了……它們是從哪裏出來的?”
張涼心中暗自打鼓,雖然從剛剛的短時間接觸來看,這些不知道該稱為怪物還是稱為人的東西並不具備多麽強悍的戰鬥力,但那畢竟隻是初步的判斷,誰知道這些古怪的家夥會不會有什麽其它的手段。
而且一旦想到自己要用武器去劈砍一大堆介乎**與固體之間的物質,張涼便莫名地感到一陣不舒服。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灘已經徹底變成了餅狀的“液態屍體”,眉頭不由得鎖了起來。
從外麵的動靜來看,這些半人半水銀的怪物似乎還有著智力與秩序,但它們到底在遵循著一個什麽秩序?在這個看似封閉的建築當中,是否仍然有著什麽存在還在約束,或者引導、指揮著這群看似已經沒有神智的生物呢?
他這樣想著,卻也不敢在此時調動自己的知覺,這一段時間的經曆已經讓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隨著他自己的洞察力的上升,他所接觸到的這些生物也同樣產生著某些微妙而可怕的變化。
正如自己在之前那一場磅礴大雨中所遭遇的怪事一樣,伴隨著洞察力的短暫提升,他不僅僅接觸到了一些根本不可能,也不應該出現在那個世界當中的存在,更是看見了一些奇異的場景,至今為止,他甚至無法確認自己看見的那一切到底代表著什麽,那個就像某種幻覺或者預兆的畫麵……那些坐落在“海水”當中的殘破建築,仿佛就像是在預示著某些他所不了解的,但卻極其嚴重的災難。
然而那的確又像是發生在另外一個維度,甚至另外一個時空中的事情,似乎無比真實,然而在他失去了相當的洞察力之後,卻又變成了虛假的幻影。
但現在,他所麵臨的這一切,這些噩夢一般的景象與活體,都已經可以切切實實地對他產生影響,更為可怕的是,它們似乎對他的洞察力,也就是所謂的內在之眼格外的敏感,原本應該成為他助力的能力,在這裏反而成為了一種奇特的桎梏。
他靠在門邊的牆壁上,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直到門外的那種怪異聲響已經遠離之後,他才慢慢地推開了房門。
在之前與亞彌達拉的戰鬥中,他的提燈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堆碎渣,現在手頭的照明手段可以說是少得可憐,但幸運的是,這教學樓內的牆壁上安裝著不少的照明燈具,雖然光線也非常的昏暗,但總要比徹底的黑暗好上不少。
他仔細地檢查了四周,確定那些身穿博士服的水銀人形已經離去,這才回到了外麵的走廊之上。
“隻有上下兩層……從種種跡象來看,這棟建築本應該屬於拜倫維斯,但後來卻被曼西斯學派所占據,在這裏存在一個疑點。”
“如果說這建築是仿拜倫維斯所建,那麽就根本不應該留下那種被覆蓋掉的指示牌和圖案……也就是說,曼西斯學派通過某種手段,將這棟建築‘搬運’到了亞哈古爾之內,又或者使用了什麽方法,使得本來根本無法連接起來的二者相溝通。”
張涼掃了一眼左側的牆壁,在那裏同樣也有著一個被銼刀刮過的痕跡,並不算太幹淨,但可以看出,被刮去的就是拜倫維斯學院的符號。
“而我,是在被亞彌達拉抓住之後進入這裏的,再加上那個對亞彌達拉說話的人,可見,我被送到這個地方有著一個實際存在的過程,或許就和獵人夢境之於我本身的情況相似。”
“那麽,那個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張涼來到了護欄前,掃了一眼下麵黑暗的大廳,但卻根本看不見任何一個人影,那些水銀人形既沒有待在兩邊的走廊上,也沒有待在下麵的大廳中,仿佛是找了個縫隙集體鑽了進去。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張涼克製住了自己使用知覺進行探查的衝動,畢竟這裏說不定還在亞彌達拉的地盤之內,到時候真要出現什麽意外,那可沒有人來幫自己了。
在這種光線當中摸索前進實在不是什麽讓人舒服的體驗,張涼甚至需要每走一小段距離就檢查一下四周的牆體縫隙與自己的頭頂,以防出現之前的意外,然而,在這種枯燥的過程重複了第四次的時候,他終於在前方看到了一抹不太一樣的光亮。
那光亮的源頭並非牆壁上掛著的燈具,而是一扇門,準確來說是一扇半掩的門,一抹稍微明亮不少的光線從種透出,引得張涼朝它的方向走去。
在檢查了那門口附近的情況後,獵人貓著腰來到了那半敞開的門前,想要朝內窺探,但從這條門縫處,他隻能勉強看到又一條走廊,卻看不到更多的東西了。
於是他橫下心來,將手按在了門把手上,不作任何聲息地將這條縫隙擴大,在發現門後並沒有東西之後,他便小心地從這條縫隙當中鑽了進去。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剛剛看見的那條“走廊”不過是一個巨大房間的邊角。
在房門的另一邊,是一個巨大的演講廳,其規模相當可觀,少說也能夠容納兩三百人……然而當他看向那些設置在演講廳中的椅子時,心跳便開始隱隱加速了。
“我說它們去哪了,原來都在這兒……”
就在下麵的演講廳中,稀稀落落地坐著一大堆的人影,正是那些由不定型的水銀構成的博士,它們每一個都癱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地看向演講廳最前麵的講台,在那兒似乎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這個演講廳遠要比外麵明亮,張涼可以清晰地看到位於這條環形走廊另外一邊的,有著精美雕刻紋路的房門,從其位置來看,這扇門之後無疑是通往樓下或者其它什麽地方的樓梯。
張涼打起了精神,開始朝那扇門的方向緩慢前進,他的行動極其極其的慢,但腳下的這木頭走廊顯然有一定年歲了,每一腳踩上去,都會傳來輕微但卻無比悠長的怪響。
獵人一刻都不敢怠慢,朝著自己的目標方向慢慢移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鍾,也有可能是十分鍾,此時的他已經移動到了這演講廳的最後方的位置,從這裏,他可以清晰地看見演講廳的全貌。
那些水銀學士們現在就整整齊齊地坐在下麵,在他行動的整個過程中,這些“怪物”一點動靜也沒有,整個演講廳之中也是一片死寂,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和腳步聲,就什麽都聽不到了。
他現在就在那個演講台的正麵,而那個坐在演講台椅子上的人影,現在也變得清晰可辨了。
張涼眯著眼打量著那人影,發現那似乎並不是一個活人,但就在他觀察人影的時候,便突然感覺自己的餘光當中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而當他將視線轉過去時,看見畫麵讓他心中大呼不妙。
就在不遠處的一截柱子上,有那麽一團披著黑色博士服的水銀影子正順著那圓柱蠕動上來,速度居然一點也不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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