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扭曲的血肉所發出的慘叫聲中,路德維希聖劍上亮起了星空一般的白色光芒,這些有著奇特破壞力的光芒在汙穢的肉塊中爆發,於是,這一大團畸形的造物便開始了潰散,但那些還沾染著神職者血液的手臂卻紛紛探向了那緊握著巨劍的獵人,似乎是準備拖他陪葬。

 在這些已經失卻了皮膚,滴著血的手臂麵前,對於這些可悲死者的最後憐憫消散殆盡,獵人用力一甩手中的巨劍,被幽靈空殼光芒所包裹的劍刃便從這一大團血肉當中活活劈出,機括扣下,鋒利的教會長劍從巨劍當中抽出,獵人靈巧地避開了那些手臂的抓撓,抬腳踏上了那鐵棺的側邊,在知覺的引導下,他用力地朝著這些血肉的底部刺出了手中的長劍。

 隨著那支撐著血肉活動的無形的核心被破壞,這一團聚合物也終於停止了活動,開始逐漸地消融、軟化。

 張涼從那鐵棺上跳下,教會長劍上的星光漸漸散去,他回到了掉落在地的巨劍劍身旁,將手中的武器重新進行了組合。

 在完成這一切後,他才終於得到了觀察那些牆壁的機會。

 自己無意之間“撞破”的可怕現實實在是有些過於駭人,這裏所發生的一切簡直就是在不斷地挑戰他的精神承受極限。

 在又敲掉了兩小塊牆麵後,張涼終於肯定了自己那種無比糟糕的猜想。

 這裏根本就沒有浮雕,他所看見的那些所謂的人形圖案,不過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隻不過他們似乎是在逃跑的過程中遭遇了某種可怕的變故,因此便被活活溶進了牆壁當中。

 張涼沒有再去破壞那些牆麵,畢竟這些融入牆壁的死者屍骸所散發的氣味極其可怕,更何況,近距離觀察一具具連皮膚都沒有了的屍體可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事情。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觀察著這些“浮雕”的動作和神態,發現在這些人形圖案中,不乏一些看上去已經對這一切完全麻木的人,他們雖然也有著跑步的姿態,但看上去卻更像是在自己生命的最後關頭做出了一個跑步的動作而已。

 街道的地麵上似乎並沒有類似的情況,仿佛在災難爆發的時候,有某種能量或是實體的存在將這些從房子裏逃出來的居民擠到了街道的兩側,並將他們活活“塞”進了牆體當中。

 於是他又展開了自己的知覺,但是在感知當中,這些牆壁中的死者卻完全沒有半點異常的地方,他們確實已經死去了,而且恐怕再也不會醒來。

 他結束了對這些慘死之人的觀察,另一邊,那名因偷襲而死的神職人員的屍體也已經被處理妥當了。

 “這隻是儀式的一部分……甚至不能被稱為儀式。”

 阿梅利亞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張涼回過頭,發現阿梅利亞正在一旁端詳著那裝著殘肢碎肉的鐵棺。

 “什麽意思?”

 “它們隻不過是儀式前的實驗而已。”

 阿梅利亞看向那些正在不斷分解消融的肉塊,說道:“這些人根本不是那儀式的一部分,它們不過是被投出去的一些石子,用來驗證儀式方法的正確性。”

 正說話間,不遠處的黑暗中卻傳來了一陣鈴鐺聲,張涼本能地看向了鈴聲傳來的方向,但還沒等他做出進一步的行動,卻又有更多的鈴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哪怕是已經在血月後的亞哈古爾走過一遭的張涼,現在也感覺背脊上有些發麻了。

 這鈴聲實在是過於密集了,而且它們的聲音源頭也在不同的方向,這讓張涼感覺自己似乎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中。

 明明是死寂一片的街區在這一刻仿佛又活了過來,隻不過這種“活躍”卻是由濃重的死亡氣息所構成的,在那些或遠或近的鈴聲中,張涼捕捉到了另外一種極度不祥,而且讓人渾身不自在的聲響。

 那是各種各樣的重物在地麵上拖動時的聲音。

 那是不知道多少棺木在街道上、階梯上拖曳碰撞時發出的聲響!

 “小心後麵!”

 教會獵人萊德大聲示警,約莫三十米開外,這條街道旁邊的岔路上,正有數團陰影正在緩緩

 逼近,同一時間,旁邊的建築之中,則有為數不少的人影搖晃著走來。

 神職者們開始收縮陣型,近二十人的隊伍迅速集結,講阿梅利亞保護了起來,而其餘幾名教會獵人則紛紛展開了自己的武器,分別警戒著不同的方向。

 “這裏太空曠了,我們會變成靶子的。”,張涼掃了一眼街道兩側的血色人形,這些敵人對於神職人員和獵人們來說並不算多麽難纏,真正棘手的,則是那一大堆拖著棺木的扭曲血肉。

 現在看來,這些東西可不僅僅還是實驗品那麽簡單,恐怕還是曼西斯學派在這亞哈古爾之中布置下的又一道防線。

 “我們該怎麽走?”,阿梅利亞扭頭問道,張涼注意到,這位年輕的女主教居然從不知道誰那裏接過了一把獵人用的螺紋手杖,她抓武器的動作稍微有些生疏,但姿勢卻是非常的標準,至少絕對要比自己這種將手杖用成鐵棍的外鄉來客專業。

 他掃了一眼街道的另一頭和旁邊的建築群,用極快的語速說道:“順著這條路繼續走,應該會進入亞哈古爾的最深處,那扇大門本應該是鎖死的,但現在已經敞開了。”

 張涼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因為在那敞開的大門中,正有不知道多少個拖著棺木的血肉聚合體朝著自己等人的方向挪來,顯然,現在整個“不可見村莊”中的敵人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想要對付這些數量不明的敵人,僅憑這些神職人員是絕對不夠的,於是,在簡單地評估了一下那些從反方向堵上來的敵人的數量後,張涼便做出了決斷。

 “走,我們進地下監獄……繞路!”

 說罷,他便提著路德維希聖劍從神職人員們的保護圈中踏出,當先衝向了那一片漆黑的地下監獄大門。

 黑暗中傳來了低沉的嘶吼,但還沒等這人形發動進攻,獵人手中的教會巨劍便直接拍在了它的身上。

 血汙飛濺之中,張涼的身影疾馳而過,他甚至沒有點亮提燈,憑借著自己的感知,他迅速地找出了所有潛藏的敵人,並用最直接的手段將它們清除。

 監獄之外,教會獵人與神職者們也已經與其它的敵人開始了接觸,冰冷空氣之中的腐臭氣味變得更加刺鼻。

 “噗!”

 隨著劍刃的劈砍,那最後一名血色人形身首異處,張涼鬆了口氣,準備呼喚其他人進來,但就在這時,一個什麽影子卻從他的視線邊緣一閃而過。

 他迅速退開,手中提燈高高抬起,照向了前方的黑暗。

 在那通往下層監獄的樓梯口處,正趴著一個同樣由扭曲的肉塊組成的怪物,但比起它的那些被塞在棺木中的同類,它看上去反而更像是那些在亞楠城區中橫行的災厄之獸。

 更加讓人膽寒的,也是那些用來“構成”這血肉怪獸的軀體。

 在這怪物的身上,張涼分明看見了一些屬於亞哈古爾綁架者們的身體特征,包括他們的黑袍,包括他們那些蒼白而陰森的麵孔與原本會隨身攜帶,但現在卻攪在內髒與血肉當中的破麻袋。

 這些綁架者們,在血月降臨之後同樣無法幸免,如今的他們,以一種非人的可怕形象繼續守護著這個陰森且罪惡的寒冷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