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涼的動作引起了房間內兩名教會獵人的注意,他們同樣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而看向了那張放在角落裏的“床鋪”。
如果它真的是床鋪的話。
他沒有急著去觸碰,而是嚐試著用自己的知覺進行試探,但是當他的感知即將觸碰到那棺木的表麵時,卻感受到了一種劇烈的灼燒感。
或者說是……腐蝕感?
那隱藏在其中的存在似乎有著某種強烈的,對精神的腐蝕性,張涼不敢繼續探查,但他已經隱隱感知出了這棺木當中事物的模糊形體。
他捕捉到了屬於人體的部分。
就最粗略的判斷,那似乎是人類的肢體,但這並不能夠讓張涼放心,畢竟這裏是亞楠,而不是其它的什麽地方,他甚至無法判斷這似乎是人類屍體的事物到底有沒有威脅……
至少他可以確定,這個棺木和它裏麵所藏的“屍體”,似乎並不是簡單的死物,那種令人作嘔的腐蝕性的精神觸感似曾相識,張涼肯定自己以前曾經有過類似的感受,但那個時候的感受絕對沒有現在那麽強烈。
“要檢查一下嗎?”
維托小聲道:“這種東西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而且你看,上麵的花紋,這是亞哈古爾人的。”
話音剛落,棺木卻突然震顫了起來,其幅度非常駭人,仿佛裏麵裝著的是一個想要掙脫出來的活人。
“野獸?”,萊德皺起眉來:“張,這個東西,之前並不在這裏?”
“沒錯。”
萊德搖了搖頭:“這不對勁,我沒有聞到獸血的味道,而且那些該死的鄉巴佬也不喜歡用這種方式處理獸化的人。”
那掙紮暫時停息了,似乎是這棺木裏裝的東西已經放棄,又或者它根本就沒有多少力氣來做這樣的事情。
維托將自己的提燈交給了萊德,想要上前檢查一下棺木上用於封鎖其中事物的鐵鏈,在確認這些鐵鏈是拴好的之後,他鬆了口氣,朝著張涼兩人攤了攤手。
但就在下一秒,伴隨著一聲巨響,整個棺木的表麵被什麽東西活活衝開了,伴隨著濃烈且刺鼻的血肉氣味,一大團扭曲的陰影從那封閉的空間內“噴湧”出來,維托憑借著自己身為獵人的本能回身就是一槍,散射的水銀彈片直接炸在了那陰影之上,但這一大團泛著紅光的事物卻仍然伸出了兩隻“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萊德拋下了手中的提燈,便要上前幫忙,但旁邊的張涼顯然要更快一步,寬大的路德維希聖劍朝前砸出,巨劍的劍尖在牆麵與天花板上擦過,帶出了一連串的火星。
粘稠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被束縛的教會獵人脫身而出,用力地將那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斷手甩掉。
在地上滾動的提燈照亮了房中的一切,這個扭曲怪物的形體也映入了三人的雙眼。
這似乎是一個由無數人的屍體粘合纏繞而成的血肉之柱,在忽明忽暗的提燈燈光下,張涼看見了數不清的頭顱、手臂與肢體——分不清那到底是手還是腳,這一大堆的軀體仿佛是被切碎融化後重新攪拌黏貼起來的,說不出的惡心與駭人。
而剛剛張涼的那一劍,不過是斬斷了它其中兩隻抓著教會獵人肩膀的手臂而已,對於這樣一個怪物來說,這樣的傷害恐怕根本就沒有什麽實質性作用。
看著這樣一個扭曲而畸形的肉塊,萊德隻覺得自己握著武器的手都有些顫抖,他咬牙啟動了那金屬錘上的機括,待藍色的電光爬上錘體,便要上前進行拚殺,但卻聽旁邊傳來了一聲怒罵,說的似乎是某種東方的異邦語言,僅有三個字,但中氣十足,聽起來頗為爽快。
在這怒罵聲中,外鄉獵人手中的教會巨劍上再一次地亮起了星辰一般的光芒,屬於神秘奧法的清脆響聲與巨劍揮動時的破空聲混雜在一起,那光芒直接落在了那團血肉之上,帶著臭氣的血漿噴灑出來,但卻並沒能沾染巨劍分毫,而是被直接蒸發。
“低頭!”
這一句話,萊德兩人都聽懂了,他們二話不說彎腰伏地,卻聽腦後一陣呼嘯,那把路德維希聖劍幾乎將房間中多餘的棱角全部掃平,而後橫向砍在了這團由畸形血肉構成的怪異造物上。
哀嚎聲在房間中此起彼伏,那些屍體,不,或許它們並不能夠被稱為軀體……這些“人”,他們居然好像還擁有著痛覺,血肉之柱被路德維希聖劍攔腰截斷,那上半段的堆積物便癱倒在了地上,作為這造物組成的一部分,哪怕它們已經從主體上脫離,也仍然保持著一定的活性,在落地之後居然還在不斷地扭動,那些手掌不斷地扣著地麵,含混不清的嚎叫聲不斷地折磨著三人的耳膜。
張涼終於知道,那些被帶去亞哈古爾的人最後去了哪裏了。
僅僅隻是這樣一個棺木,裏麵就塞了不知道多少個人……或許是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在正常情況下,他們是絕對沒有可能活下來的,更何況這些受害者的軀體已經被拆的七零八落。
因此,一定有什麽東西正在不斷地“支持”著這些可憐的死者,或許正是曼西斯學派的儀式的一部分。
這團被重創的畸形血肉仍然在不斷地活動著,它似乎能夠感受到外界的動靜與活物,那些殘存下來的肢體扒著牆麵與地麵,居然將那棺木拖動了起來,而較長的兩根手臂,則直接伸向了張涼的方向,那些死不瞑目的頭顱一邊慘叫,一邊活動著自己的上下頜,顯然一旦被這些手拖住,說不準就要麵臨被不知道多少張嘴巴啃食的命運了。
此時,兩名教會獵人已經開始著手處理那另外半截畸形血肉,路德維希聖劍的使用便受到了相當的阻礙,隻聽機括一響,鋒利而靈活的銀色長劍從巨型劍鞘中抽出,獵人信步上前,左手握拳一砸,將一隻探來的手臂狠狠砸開,右手長劍則將另外一隻扭曲的手臂生生砍斷。
“要害不在軀體裏。”,張涼判斷著,側身閃過了對方的抓撓,長劍劍柄在手中一轉,帶著幽靈空殼光芒的長劍便直直地刺向了棺木之上的破口之中。
他明顯地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能量層麵上的阻礙,但這阻礙卻也隻維持了一瞬,緊接著便被鋒利的劍刃破開。
已經探到張涼麵前的血色手掌立即停止了行動,它們迅速地失去了自己的力道,而那些慘叫著的死者也紛紛陷入了沉寂,伴隨著血之回響的湧入,這由不知多少屍體組合而成的怪物也終於安靜了下來,一股濃烈異常的腐敗氣味開始擴散,甚至穿透了獵人們的麵罩。
“維托,去上麵通知他們下來……我需要再檢查一下這裏,同時做一下清理。”
張涼掃了一眼那被自己活活砍下來的半截扭曲屍塊,發現它們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融化成混雜著碎肉的血水,僅有一些破碎的骨骼被遺留了下來。
“畜生……這些該死的畜生。”
他毫不留情地罵著,眼睛無意間掃過了一旁的窗台,在那裏,躺著一具倒下來的亞彌達拉小泥塑,僅有巴掌大。
因為那可悲的人造怪物而產生的情緒在胸口發酵,麵對曼西斯學派所做的這一切,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憎恨與厭惡,外鄉獵人咒罵了一句,手中的長劍迅速一抖,便將這雕塑挑飛了起來,粗糙的泥塑在燈光中打著轉,撞上了旁邊的牆壁,化作了一地的碎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