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天,獵人聯盟的營地顯得格外熱鬧。

 聯盟長沃爾特帶著自己的成員不知去了何處,當然,那是在亨裏克等人回到營地之後的事情。

 偌大的聯盟營地現在看上去簡直糟糕透了,這個原本應該駐紮著精英獵人的營地,現在反而總是讓尤瑟夫卡回想起自己的那個診所——當然是還被毀掉之前的。

 盡管聯盟長沃爾特與馬達拉斯的暫時離開與另外一人的到來有一定關係,但尤瑟夫卡現在卻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因為在某些方麵,愛琳這位女獵人會讓她感覺更加安全更加可靠。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照看亨裏克,比起他的意誌消沉,修女阿黛拉、妓女亞莉安娜以及那位老婦人的情況要嚴重得多,她們的精神似乎都出現了一定的問題,尤瑟夫卡進行了反複的檢查,卻無法將這種異常與獸疫直接聯係起來,因為她在她們的身上根本看不見任何與獸化有關的跡象,甚至連最表層的野獸毛發都沒有出現。

 阿黛拉維持著那種失神的狀態,總是蜷縮成一團,不斷地重複一些意義不明的隻言片語,亞莉安娜則總是在沉睡並且總在做噩夢,哪怕是醒來的那一會兒,她也隻是反複地強調自己難受的要命。

 至於那位老婦人……她在血月降臨時失蹤了半天,回來時變得神經兮兮,要麽沉默寡言,要麽便是怪笑著把玩一塊有些奇怪的石頭。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們的症狀與那輪可怕的血月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窗外的庭院裏傳來了烏鴉獵人與維琳的聲音,那稚嫩的嗓音讓尤瑟夫卡少有地露出了笑容,她疲憊得厲害,也不知是受那怪異天象的影響,還是因為長久以來的奔波勞累在這一刻爆發了,有那麽幾個瞬間,尤瑟夫卡甚至在心底裏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但每當這個時候,隻要能夠聽到那女孩的聲音,或者看見她的臉,尤瑟夫卡便會感覺自己胸口那股積鬱的情緒被緩解了不少。

 她有些心疼這個孩子,哪怕在亨裏克隻帶著一個發瘋的修女回到營地時,她也沒有露出太多難過、悲傷的表情,她甚至非常自覺地回避了有關於自己姐姐的所有話題,但正是因為如此,尤瑟夫卡反而感到更加地不是滋味。

 就在這時,亨裏克所在的房屋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了,這個原本隻是有些矮小的獵人現在消瘦了不少,他抓著自己的鋸肉刀走到了庭院之中,直直地看向了那條通往聯盟營地的小路。

 “有人來了。”

 他說道,旁邊的烏鴉獵人看了他一眼,並不言語,隻是輕輕地拍了拍維琳的肩膀,示意女孩去尤瑟夫卡的房間。

 也就在這時,亨裏克所看的方向突然出現了數道人影,走在最前麵的一人卻根本不是獵人打扮,那是一名女性,身材纖細,穿著潔淨的教會長袍,在數人的護衛下朝著營地的方向走來。

 亨裏克隻覺得這走在最前麵的女性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卻沒能認出她來。

 但愛琳卻不同,這位女獵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獵人手槍突然抬起,直接瞄準了那身影。

 “阿梅利亞?”

 ……

 “砰!”

 伴隨著一聲脆響,一顆由扭曲血肉組成的頭顱在手掌和牆壁的擠壓下碎裂成了肉泥,張涼將那具已經不能動彈的屍體甩開,同時也甩去了自己手上沾的那些穢物。

 這些敵人似乎是殺之不絕的,但幸運的是,它們每一次被召喚出來,都要比之前更加虛弱,而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廝殺,那些零散的記憶也開始逐漸重組,變得愈加清晰。

 至少,他現在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也大概地回憶起了自己的絕大多數經曆,盡管其中的一小部分還有些錯亂模糊,但張涼至少不用如之前那樣,無頭蒼蠅一般地到處亂轉了。

 “亞哈古爾……”

 他在心中默念著這座建築風格與亞楠城區有著相當區別的“不可見的村莊”的名字,原本他還以為,自己與亨裏克曾經去過的那條街道以及那座地下監獄就已經是亞哈古爾的全部區域了,但現在看來……那恐怕隻是這座隱秘“村莊”的一條街區罷了。

 “這建築規模,至少已經和教會鎮差不多了,嗬,亞楠的‘村莊’概念還真是奇特。”

 他掃了一眼那團正在迅速“融入”地麵的血肉,這些人形怪物已經再也不能為他提供更多的血之回響了,不過現在他也暫時不再需要那一點能量了,此時此刻,他甚至不敢認真地去審視自己體內的情況——活性的能量徹底地充滿了他的身軀,這些以血液為載體的存在正如洪流一般流淌在他的血管當中。

 張涼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被送到這個地方來,他無法在自己的大腦中搜索到任何有所關聯的線索和記憶,這隻能說明,在某些事情上他仍然被“蒙在鼓裏”,再要麽,就是與此相關的記憶還未恢複。

 在第五次清理掉這些敵人後,張涼已經基本恢複了與信使們的鏈接,而在感應與鏈接恢複的時候,這些奇怪的小人們以前所未有的姿態與聲勢歡呼著,從腦內反饋來的聲響險些將獵人震翻在地。

 他嚐試著向自己的小仆人們下令,讓它們為自己帶來一些物資或武器,又或者想辦法將他那把不知道丟到哪裏的路德維希聖劍帶回來……它們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就在張涼打算繼續朝著更靠上方的建築轉移時,信使們卻突然傳來了訊息,隨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一盞散發著淡淡白色光芒的小燈在信使們的環繞下緩慢升起,最後定格在了那裏。

 遠方的鈴聲再次響起,然而張涼卻已經再也不想與那些孱弱且惡心的血肉為敵,他彎下腰,將自己的手掌籠向那白色的光輝,而那光輝也變得明亮起來,在信使們的頌唱聲中,獵人的身影與光芒融為一體,消失在了這座被血月光芒所籠罩的“未見之村”中。

 趴在遠處建築頂端,仿佛石雕一般的巨大生物在這一刻突然有了反應,它無聲地轉動著自己的頭部,那些藏在網狀結構下的眼睛紛紛看向遠處那微弱的白色光芒。

 粘稠而低沉的聲音從那些垂在它頭部下的觸手當中發出,如同某種隻有惡魔才能知曉其意義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