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變慢了。
化身野獸的獵人,或者說曾為獵人的野獸,從滿地的蜘蛛屍骸當中衝出,奧法的淡藍光芒與隕石落下時所激起的漣漪並沒有辦法阻攔張涼的衝鋒,而那巨大的異形神祇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它試圖用自己的力量直接束縛這個想方設法要殺死自己的敵人。
但這一次,當它的力量觸碰到獵人的瞬間,便被一股狂暴、猛烈且混亂的波動所擾亂了,這種在精神層麵上的挫敗居然讓蜘蛛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它的本能立即讓它做出了選擇——它要逃離,不顧一切地逃離。
臃腫的身體再一次開始朝迷霧轉變,這種行為讓張涼無法忍受,他發出一聲嚎叫,突然高高躍起,身形在半空中調整,兩隻鋒利的獸爪朝前探出,目標直指蜘蛛的軀體。
“趕不及了……”
林梆拄著自己的鋸齒長矛站在原地,他已經渾身是傷了,四周全是屍體,鼻中口中全是怪味,他苦澀地看著朝最終目標撲去的張涼,心中有些絕望。
他發誓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麽憎恨過蜘蛛這種東西,哪怕自己殺死的這些怪物與他以前所接觸過的那些生物有很大的差異……但他懶得管了,如果這一次還能走出這絕境,他怕是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任何類似的生物。
林梆已經筋疲力竭了,然而遠處還有殘存的蜘蛛,它們正朝著自己包圍過來,最後的一支采血瓶也早在之前的混戰之中被徹底消耗掉了。
“完咯。”
他怪笑著,徹底放鬆了身體,就這麽原地坐了下來。
但就在這時,他卻看見,原本已經即將變成透明霧氣的蜘蛛居然突然又變為了原本的實體!
就這一瞬間的停頓,那騰越在半空中的身影便已經來到了自己的目標上方,利爪當頭落下,蒼白之血洶湧而出。
獵人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隻感覺自己聽見了一聲非常非常微弱的女性笑聲。
代表清醒與神智的右眼猛然睜開,張涼想要停下自己的動作,但身體的慣性,以及那已經沸騰到了頂點的嗜血本能在這一刻再也無法阻擋,他眼睜睜這隻能夠掌控時間的高位生靈在自己力量的壓迫下撲倒在地,它的頭顱與身軀幾乎在這狂暴的攻擊下活活斷開。
林梆重新站了起來,那些殘存下來的蜘蛛全部停在了原地,它們搖晃著。顫抖著,而後便逐一趴倒、翻倒在了地上,開始化為無形的霧氣。
但是,遠處,跪在巨型蜘蛛軀體上的張涼卻是一動不動,林梆心感不妙,連忙拖著受傷的身體朝他的方向趕去。
“轟!”
無形的震動突然傳來,林梆一個猝不及防,便被當場震翻在地,他一臉驚恐,因為這震動根本就不是來自那水銀鏡子一般的地麵,其源頭居然是這整一個空間。
身體開始變得虛弱無力,精神也開始衰弱,林梆知道,這是自己即將被“遣返”回夢魘的前兆,但他還不想就這麽回去,畢竟張涼的狀態顯然非常糟糕。
他掙紮著爬起來,還沒走出兩步路,便發現自己的視線開始渙散,他想要喊些什麽,但最終嘴巴隻是無力地張了兩下。
在他失去意識前,看向天空的雙眼中映出了一抹怪異的紅色……如同從鮮活人體中流淌出來的血液。
……
蜘蛛,或者說蜘蛛羅姆的屍骸在這已經極度不穩定的空間之中炸裂成了霧氣,帶著宇宙一般深沉藍色的血液濺開。
表情木然的獵人從地上爬起,他的左眼已經不再灼熱,雙臂與雙手上的獸化痕跡也在逐漸消失,但這一次張涼清楚,它們根本就沒有遠離自己,而是徹徹底底地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掌上沾染的“神血”,這些完全不像血液的**仿佛仍然擁有生命,他看見,它們在他的手掌之中滾動著,最後在手掌心凝聚成了一個奇異的圓球,那就像一個星球的縮影,色彩變化無常,光澤有如海洋,又有如點綴著星體的天空。
張涼的大腦轉的非常慢,他感覺自己很“撐”,流淌在體內的血之回響前所未有地高漲著,他甚至感覺這種代表鮮活生命的能量即將衝破他的皮膚,又或者擠爆他的眼睛,從眼眶之中噴湧出來。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而不真實了,他甚至感覺自己吸入了某些擁有致幻效用的東西,因為他所看見的所有東西都出現了重影。
除了遠處的一個身影。
他愣住了,因為那身影,分明是一個女人,準確來說是一個體態與常人不同,又高又瘦,且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人……她的腹部,似乎還有著一塊血跡。
張涼想要看清楚些,但是,當他的視線聚焦時,卻看見了一個讓他雙腿發軟的東西。
這銀色的天空之中多了一團巨大的“血跡”。
那是一輪巨大到讓人窒息,讓人恐懼的血色圓月,張涼看見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女人也抬起頭,望向了那輪血月,一時間,大量繁雜而且混亂的信息鑽入了他的大腦,他依稀聽見了林梆的聲音,又好像聽見了羅姆那目的達成時的笑聲,同時還有不知從哪裏來的女性的嚎叫聲……
最後的最後,就隻剩下一陣悠遠的嬰兒哭泣聲了,他再也沒辦法看清任何東西,精神變得恍惚,軀體也再也無法凝聚哪怕一丁點力氣,他跪倒在地上,殘存的意識使得他轉頭看向了之前林梆待過的方向,但現在卻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
思維在漂浮著,他說不清自己這種感覺到底是下墜還是上升,又或者他現在其實正浸泡在觀月湖的湖水當中?
他看不見任何的東西,也沒有辦法感知到,大腦之中憑空多出來了一些他從來沒有印象的畫麵。
他似乎看見了無數個自己在亞楠的街道與建築之間穿行,有一些畫麵中的自己打扮得如同一名地道的亞楠城市獵人,正在教會鎮的街道上走著,有的畫麵裏,他穿的卻是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會穿的便服,表情驚悚,被獸化的居民們追趕著。
還有的畫麵,張涼看見自己居然在那個掛著渴血野獸的大廳之中廝殺著,但這一次,他的身邊卻並沒有出現阿爾弗雷德,所使用的也一把已經瀕臨斷裂的獵人手杖。
在前一段記憶中,他最終被獸化的瘋子們抓住,被捆住吊在了一個形似工廠的建築之中,一直到死,在後一段記憶裏,他看見那個與自己長相一致的獵人絕望地攀上了高空的木梁,隨後用斷裂的手杖握柄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張涼還看見……又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獵人在亞哈古爾的地下監牢中摸索著,他握著斷裂的製式長劍,妄圖將某種消息帶走,但因為傷勢過重,最後隻能在地上留下了粗糙的刻痕,然而緊接而至的,便是亞哈古爾獄卒那毫無人道可言的砸擊,恐怖的力量將“他”的麵容砸的血肉模糊,屍體被拋棄在原地,恰好蓋住了那段他刻下的隱秘訊息。
還有更多的畫麵一閃而過,但張涼卻無法看清楚其中的內容,這些畫麵如同落入海水當中的重物,朝著最深最深的海溝之中落去,隨後又被後來者直接掩埋。
黑暗再次襲來,如吞噬大漠旅人的沙暴般掩埋了他的意識,在這沒有色彩、沒有感官的無盡混沌中,張涼卻突然感到有什麽東西抓住了他的身體,將他引向另外一個遙遠而怪異的空間。
……
都不相信自己有上書架推的一天ORZ,總之多謝大家的支持,還有在這裏瘋狂感謝子越老大。
番外已經在寫了~馬上就會開始放出(吐槽一下,APP端根本看不到我的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