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實際進行得並不太順利。
盡管在場的三人在語言交流方麵沒有半分問題，拋去一些言語試探和諷刺之外，氣氛也還算不錯，但隻要稍稍地提及某些信息，整個談話就會立即變得劍拔弩張，互不退讓。
趙頌雅發現自己的確猜不透眼前的這個“同齡人”，她對這種交涉顯然是相當的熟悉，有的時候甚至連葉羽都無法立即回答她的問題。
“葉先生，這一次的談話最好能夠在十分鍾之內結束，因為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她輕輕敲了敲桌麵：“我們已經閑扯了三十四分鍾，無論是你們，還是我，現在最寶貴的就是時間，耽誤不起。”
趙頌雅狐疑地看了看她的手腕——那裏並沒有手表，她身上的電子設備應該都被留在了房間之外才對，而這被葉羽戲稱為“小黑屋”的房間裏也同樣沒有準備時鍾。
她實在是有些好奇，偷偷地拿出手機，掃了一眼上麵的時間。
於是她更加驚奇了，因為對方所說的時間可以說是分毫不差，難不成這人從剛進來開始就一直在計算時間麽？
“關於你的要求，我沒有權力直接接受，哪怕接受也隻能代表我個人，這並沒有實際用處。”，葉羽還是搖頭，就像他在過去的那三十分鍾裏所做的那樣。
“那就請你和你的上級們溝通。”
她似乎也已經失去了一開始的耐心，麵對這樣的回答，她嗤笑著搖搖頭：“怎麽，那一點小安排就已經把他們嚇得魂不附體了？虧我還以為自己不用再經受那種低下的辦事效率了。”
“……”
趙頌雅撇了撇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在她看來，這位“顧小姐”的要求的確有些匪夷所思，她沒有提及任何與金錢相關的信息，更沒有提到那些被視為機密的檔案。
她要求，允許有一隊人馬和她一起深入那片禁區。
“難道她和張涼是一類人麽？”，趙頌雅對此深表懷疑，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孩的確有著非同尋常的地方，但具體在哪，她也無法判斷。
葉羽終於與約瑟夫聯絡上了，在簡單地交代了事情的經過後，他將手機調到了免提狀態，顯然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沒有必要對趙頌雅保密。
“顧小姐，說說你的條件。”
約瑟夫的聲音非常清晰，他應該是找了一間相對安靜的房間，否則他那邊不會如此安靜，趙頌雅聽見他補充道：“我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處境，不要提出過於天方夜譚的要求。”
“還是那個要求，我需要一些人和我一起進入你們的禁區。”
“為了什麽？”，約瑟夫對此顯然非常懷疑。
出乎趙頌雅的預料，麵對這個問題，這位“顧小姐”沒有半點遲疑，她直截了當地說道：“找人！”
“誰？”
女孩皺了皺眉，但還是回答道：“我的一個親人。”
“他被困在了禁區內？你知道具體的位置麽？”
“我不知道。”，女孩笑了笑：“但我可以確認，隻有進了這禁區才能夠找到他，而他能夠提供給你們的信息的價值，將會超過你們目前為止研究得出的總和。”
約瑟夫與葉羽顯然都沒有料到她會說這樣一句話，當下便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好一會兒，約瑟夫才謹慎地問道：“顧小姐，還請確認一下……你需要為你所說的話負責，而這樣的一句話，很有可能讓你在短時間內失去人身自由。”
“隻要你們能夠答應我的條件，我會先將那個你們極為關注的人的資料送到你們手上。”，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用相當懇切的語氣說道：“那個讓你們苦惱了許久的向導的資料，其中有這幾十年間他的詳細的生活記錄……如何？”
“好。”
約瑟夫口頭應諾了這筆交易後便掛斷了電話，剩下的事情便已經全權交給葉羽來處理了。
見場麵一時間安靜了下來，趙頌雅實在是忍不住開口了，她好奇地問道：“那個……冒昧地問一下，你想找的人是？”
“嗯？”
女孩看了趙頌雅一眼，臉上重現浮現出了笑容，隻不過這笑容看起來卻是讓人有些不是滋味。
她用極小的聲音回答道：“他啊？大概，算是我的親人吧？”
說完這句話後，她便再也不說話了，隻是輕輕地用手指甲敲著金屬桌麵，聽起來就像是稀稀疏疏地，滴落在湖麵上的冰冷雨滴。
……
又一次地，張涼在一片死寂之中從平台上躍下，他的身影在與觀月湖的湖麵接觸的刹那便融入了其中。
他閉著眼睛，哪怕不用看，他也知道這湖麵之下的空間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那隻醜陋而巨大的蜘蛛會在三十米開外等著他，而當他落地的同一時間，也會有一批惡心的小型硬頭殼蜘蛛“從天而降”，它們會像發現了獵物的螞蟻一樣朝自己包圍過來，而召喚它們的蜘蛛羅姆，則會一動不動地等待著自己的靠近。
同樣的過程，他已經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了。
他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中了一個可怕的詛咒，一個永遠無法從這個無止境輪回的空間中脫離的詛咒。
羅姆的意識已經真正地消失了，這是他在殺死了威廉大師之後所發現的。
起初，他對威廉還有那麽一絲敬畏，但在他真正地接觸到了羅姆後，張涼發現自己內心之中對威廉的觀感就隻剩下厭惡與憎恨了。
他不想管自己以後到底會變成什麽模樣，或許會和威廉一樣變成一個將所謂的大局與真理放在至高位的瘋子，又或者像勞倫斯那樣在無限的追求中化為可怖的野獸……亦或者永遠地陷在這封閉的空間中，被那隻已經不再具備羅姆的人性與意識的蜘蛛神祇不斷地殺死、折磨。
不過，有一點張涼是未曾預料到的。
那就是在他將長劍刺入威廉的身體，並斷絕了這個老頭子的呼吸後，一個清晰而明亮的藍色符文浮現在了他的大腦裏。
那是卡裏爾符文，但似乎並不是卡裏爾的手筆。
那個在中心藏著一隻眼睛的藍色星星……似乎代表了拜倫維斯那對頭頂星空的執著。
或許那學者自己也沒有想到，盡管他已經被威廉所驅逐，但他的老師，卻在私下裏已經承認，甚至已經使用了這樣的力量。
隻要稍稍冥想這個圖案，他的意識就會變得無比清晰、透徹，而正是在這種狀態下，他真正地感受到了那隻“愚笨的蜘蛛”的力量。
在剝去了作為阻礙的人性之後，它對時空的控製力變得無比可怕，那力量是無止境的透明的線，它們束縛著這個世界中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將它們拉回某個原點。
但它的行動終究是遲緩的，蜘蛛的形體決定了它根本沒有辦法正麵應對獵人的迅猛攻擊，當那些殺傷力驚人的隕石與奧法落空後，等待它的就隻有狂風暴雨的劈砍與戳刺了。
在過往的幾次交鋒中，張涼已經幾乎可以終結掉這隻醜陋生物的性命了，但每當他抬起手，便會陷入刹那的遲疑之中，而這短暫的遲疑，便已經足以讓他“重來一次”了。
他終於落在了地上，寬大的巨劍朝著身側用力一**，從那中空的幻象外殼中汲取來的力量迅速將劍身覆蓋，他拖著這把閃爍著星光的路德維希聖劍，向以往那樣，迎向了那密密麻麻的蛛群。
獵殺之夜還未結束，至少對於張涼來說正是如此。
……
困死，r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