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涼終於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死局裏。
當他從那絕望的墜落中脫離出來後,他發現自己重新穿上了獵人的衣裝,路德維希聖劍也在身旁,觀月湖上方的寒冷月光正灑在他腳下的石磚紋路上。
身旁有搖椅的聲音傳來,那是威廉,這個老家夥仍然靠在他的躺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著。
張涼拍了拍自己的腰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確認自己並沒有回到自己第一次見到蜘蛛羅姆的時間點,那個時候,自己身上的衣服並不是這一套,而且也破損得非常嚴重了,除此之外,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應該攜帶著鋸肉刀。
“威廉大師?”
他叫了一聲,但卻沒能得到回應,那搖椅的聲音仿佛也停了下來,現在,他能夠聽到的就隻有自己的心跳聲以及威廉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了。
張涼朝著這個平台的入口處看了一眼,卻發現那大門之中的景象是一片濃重的模糊,仿佛自己在透過一麵特製的玻璃在看什麽東西,因此所有映入眼簾的事物大都遭到了扭曲。
顯然,那入口被某種力量隔絕了,張涼嚐試著用手,用武器,甚至直接用自己的身體去試探那半透明的扭曲的“玻璃”,但最後都無功而返,有什麽東西將他擋在了那層“玻璃”的外麵,在這層模糊光線的後麵,是一個他目前無法觸及的空間。
他的腦海裏響起了在他昏迷之前,人偶,又或者說那個疑似“瑪利亞”的人偶,對自己所說的話。
“該做的事情?”
他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要麽留在這裏陪威廉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要麽就隻能乖乖地從平台的盡頭跳下去,重新進入蜘蛛羅姆藏身的那個空間。
至於另尋出路什麽的,他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無論造成這一切的是威廉、羅姆、又或者是那其它的什麽人,他們都不會為自己留任何的出路。
現在,張涼終於明白羅姆那句話到底有多麽的真實了。
自己根本無從選擇,麵臨的除了所謂的“成功”之外,就是失敗後的“再一次”嚐試了。
但他還是想聽威廉再說些什麽,於是他來到了這個老頭子的身旁,但緊接著,他就發現了威廉的不對勁。
“喂?”
他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威廉的肩膀。
威廉沒有動靜。
“威廉大師?”,他加大了力度,用力地戳了戳威廉,但仍然沒有半分反饋,仿佛他剛剛戳的隻是一塊沒有生命可言的死肉!
但張涼可以確定,威廉並沒有死去,他能夠感受到這具蒼老軀殼之中所蘊含的那一抹生機,隻不過這生命的表現形式著實有些古怪,如果將人類的生命活動比作熱烈的篝火,那威廉身上的生機便隻是一簇雖然穩定但卻無比微弱的火苗了。
“嗯……嗯……”
含混不清的應和聲從威廉的喉嚨裏傳出,他突然像之前那樣,抬起了手中的權杖,指向了前方,指向了那輪掛在觀月湖上方的月亮。
張涼已經傻眼了,因為就在威廉發出那聲音的兩秒鍾內,他隱隱地看見了威廉嘴唇縫隙之中的光景。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子已經出了什麽問題,還是說自己隻是看見了某些奇怪的陰影……他不敢相信威廉嘴巴裏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在那兒看見了一些根須,就和那些連接著他的身軀的植物根須一樣。
於是,他在心底裏默念了三句儀式性地對不起後,便伸出了手,用戴著手套的手掌按在了威廉的嘴邊,將他的嘴唇慢慢撬開。
“……”
不過兩秒,張涼便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盡管威廉似乎不會對此有任何的反抗,他也再也不想繼續剛剛的動作了。
他不知道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與異種植物長在一起的人,還是一個占據了人類外皮的根須怪物……那些根須似乎已經與威廉的血肉、器官乃至骨骼長在了一起,乍一看,有點像是某種惡心的寄生,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其實是一種自內而外的轉變。
張涼算是對威廉絕望了,他明白,這個老家夥根本不會,也沒有可能告訴自己半點的東西了,畢竟要求一個植物人開口講話不怎麽合理,而要求一株“植物”說話更是完全不講道理。
“好哇,好哇……你們這是都想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張涼慘笑著,他猛地一抬手,在金屬機括的脆響中把教會長劍從巨劍劍身之內拔出,他咆哮著,長劍朝著威廉的方向直直落去。
……
終於,在離開了行動指揮總部約莫兩個多小時後,趙頌雅在這間有著多個攝像頭的小黑屋裏看見了與他們約見的那個年輕女人。
確切的說應該是年輕女孩。
對方的年齡應該與自己相仿……或許還要更小一點?
趙頌雅如是猜測著,但很快她就發現,眼前這位“同齡人”有著一種自己,以及自己所在的環境中的那些學生們所完全不具備的氣質。
當然,更讓趙頌雅感到吃驚的還是她的裝束……這實在不像是一個來正經談事情的裝束,她穿著非常悠閑的運動裝,口袋裏甚至還錄著一小截耳機線,如果不是趙頌雅了解情況,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大學校園內遇上的對方。
葉羽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在對方出現的瞬間出現了幾秒鍾的猶疑,直到她率先開口:“這樣多好,我也不用和你們說英文什麽的了……在異國他鄉和兩位同胞用母語交流,還真是幸運。”
“兩位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我也曾經拜訪過趙逢老先生和葉夫人……隻不過那個時候兩位可都不在。”
她狡獪地眨了眨眼,如同一隻靈動的貓。
“葉夫人?”,趙頌雅並沒有立即反應過來,卻聽旁邊的葉羽小聲地說道:“那是我的母親。”
“至於我的姓名,葉先生應該已經安排去查了吧?”,她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不過現在情況這麽緊張,確定要把人力花費在這樣不足為道的事情上?”
葉羽在這件事情上毫不退讓:“如果你能做個誠實的自我介紹,我們會省去很多麻煩。”
然而女孩很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麽你們就照檔案上的那個名字來稱呼我好了,畢竟你們總是更相信自己查出來的信息,不是麽?”
聽她這麽說,趙頌雅不由自主地朝著旁邊的一份文檔上瞄了一眼。
這檔案顯然是有問題的,她自稱姓顧,但這檔案上卻寫著“古”,二者的拚音雖然一致,但卻沒辦法瞞過懂漢語的人。
“古……冰?”,趙頌雅念著這個名字,越發覺得眼前的這個不知姓顧還是古的女孩身上充滿了謎團,而她似乎也能夠猜到趙頌雅在想些什麽,這時突然朝她眨了眨眼,眼神之中充滿了一種無比自然的調皮。
很難想象,就在幾個小時前,正是她下達了那個指令,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將數個普通人推向了極有可能通往死亡的未知深淵。
……
烏拉!烏拉!烏ruaaaaaaaaaaa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