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陋而龐大的蜘蛛趴在光滑如水的“鏡麵”上,伴隨著它那些肢體的顫動,一圈又一圈的水波漣漪從它的身體下緩緩擴散,當這些波紋掃過張涼的腿腳時,居然讓他產生了一種自己正站在
冰冷的水塘之中的錯覺。
但他的身上並沒有半點多餘的水分。
如果有,那也隻是他的冷汗罷了。
現在的場景讓他聯想到了一個名詞——“第三類接觸”,雖然可能並不太貼切,因為在原本的詞義中,當事人所接觸到的是一些“類人高級生命體”,也就是所謂的外星人,而現在,他所接觸的更像是一種遠遠超出人類理解的存在。
這是一個被困在醜陋軀體裏的柔軟的靈魂,張涼相信自己的雙眼,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與知覺所反饋給自己的信息,與他的意識相連接的那股力量是柔軟而溫和的,雖然這樣形容不太合適,但這樣一股力量卻第一時間讓他聯想到了女性的擁抱,這一股意識龐大得可怕,在接觸到它的第一時間,張涼便想要將自己的知覺收回,因為他那引以為傲的洞察力網絡在羅姆麵前顯得是如此渺小,簡直就是一條無意中與海洋相連的細弱水流。
如果眼前的蜘蛛想要殺死自己,或是將他的意識徹底摧毀,都隻需要一個念頭而已。
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龐大如海洋的意識柔和地將他的知覺包容了起來,這個時候,張涼終於感受到了自身洞察力的明顯的提升,緩慢、有力而平穩的提升,他的意識無比清醒,整個過程也沒有產生任何的眩暈與惡心感。
“謝……謝謝?”
張涼有些勉強地向羅姆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你誤會了,獵人。”,蜘蛛並沒有移動,但那與張涼連接的意識卻迅速地給出了回答:“你的內在之眼並不足以維持與我的交流,你或許還沒察覺,但它對你的損害卻一直在發生。”
“內在之眼本身對我會有影響麽?”
難得找到了一個可以谘詢相關問題的對象,而且對方看起來思維清晰,張涼便抓緊機會問道:“或者說,它們生成的過程,是否會對我產生損害?”
“這得看你如何定義‘損害’。”
羅姆的意識回答他:“如果你想開拓自己的眼界,將視線提升到更加廣闊的境界……又或者上升到人類所無法企及的高度,那麽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話讓張涼有些不快,類似的話他已經聽了太多太多次了。
然而下麵,羅姆的“語氣”卻突然一轉,隻聽這蜘蛛說道:“我的老師,和他的那些追隨者們,都是這樣對你說的吧?”
“老師將自己的一生,都與知識、真理與奧秘綁在了一起,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被視為人類。”
蜘蛛羅姆用一種平靜的語氣敘述著:“除了對知識,對真理的追求之外,我在他的身上已經看不見其它屬於人類的欲求了……他比任何人都想觸碰到那個不屬於人類的世界,他已經瘋了。”
“那你為什麽還願意繼續地幫助他?隻因為他是你的老師?”
“因為他雖然瘋了,但卻又是理智的。”,羅姆用極其矛盾的語言陳述著自己的理由與觀點:“勞倫斯他們的離開,讓老師終於明白了……盲目的進化將會毀掉我們所得到的一切。”
“他的學生們已經讓他失望了,老師認為,他們走上了一條無止境的,通往絕對不可掌控領域的道路,那些未知的知識改變的不僅是他們的身體與學識,更有他們的心智。”
羅姆的話讓張涼有些不是滋味,他聽得出來,哪怕到了現在這種地步,眼前這隻已經徹底失卻了人類身份的“蜘蛛”也仍然對威廉抱有相當的尊崇。
“所以,你決定幫他?”
“……”
那意識沉默了兩秒,而後便給出了回應:“是的,利用那根‘眼之帶’所賦予我的力量。”
“你是說控製時間……這是你獨有的力量麽?”
“並非如此。”
蜘蛛輕輕晃了晃那醜陋的頭部:“我現在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的神究竟是什麽了……拋棄那人類所無法理解的學識以及對世界和空間的認知之外,它們與其它的弱小生物沒有區別,它們對待人類的方式,不過等同於人類對待螞蟻罷了。”
“但我能夠理解的仍然有限,老師所找到的臍帶雖然完整,但卻並不算多麽高明,我能夠理解的,能夠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蜘蛛腦袋上的諸多眼睛同時轉向了張涼:“隻要他有需要,並在思想中向我呼喚,我便回應他,讓那一切回到不久之前……”
聽了這話,張涼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隨即問道:“請允許我冒昧的問一句,我來到這裏這件事情,究竟重演了多少次?”
“未知。”
羅姆給出了一個簡短而可怖的答案,而後,那意識便解釋道:“這具身體所屬的種群,這醜陋的身軀……每當它們決定影響時間,首先影響的便是自己的思維,它們總會是第一個忘記曾經發生過什麽的存在,所以即便你曾經來過這裏無數次,我也記不清了。”
“我知道那些人是怎麽稱呼我的……他們說我是愚笨的蜘蛛,從這一點來看,他們的判斷頗為準確。”
“我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力量的衰竭,我的思維已經無法與身體所匹配,那種高位的思想已經在這軀殼中產生了……我這低劣的人性,終究會被侵蝕一空,我想,你既然來到了這裏,那麽也隻有一個目的了。”
張涼看著眼前的蜘蛛,他搖搖頭,便朝著後方猛退了幾步:“蜘……羅姆女士,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感謝你為我解答了諸多困惑,但我這裏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那意識沉默了,似乎是在等待著張涼的提問。
獵人開始緩緩地將自己的意識從蜘蛛那龐大的意識網絡中抽離,僅僅將少量的知覺存放在那“海洋”之中。
“如果你的力量消失,那些被你遮住的……所謂的儀式,會有什麽樣的變化?”
“神子將會伴隨著血月降臨。”
蜘蛛回答著,它那龐大的身軀微微晃動,諸多的眼睛再一次地轉向了張涼的方向:“漫長的夜晚不過是一個僵局,儀式的進行不過是打破死局的一環。”
“血月?”,張涼一直放著的手緩緩抬起:“那個時候,亞楠之中如果還有活人,他們會如何?”
那意識再無任何回答,張涼存於其中的那一縷意識被強硬地“剔除”,連接斷裂時帶來的意識衝擊使得他眼前出現了重影。
羅姆,或者說蜘蛛羅姆,它邁動了自己那短小的肢體,極其緩慢地朝著張涼逼近,它並未進攻,然而其用意卻是不言而喻。
他沒有退路了,他們都沒有退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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