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頌雅有點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她仔細地看了看遠處的雲牆，最後終於確認，這大片的灰色雲霧正在一點一點地朝著以眾人曾經待過的營地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不斷推進。
“來了……來了。”
約瑟夫還在不停地重複著那幾個字眼，他在鬆開了那個倒黴的研究員後，便將自己徹底地縮在了那一排座椅上，根本不去理會前麵葉羽的問候，也不理會其他人的詢問。
趙頌雅放下了望遠鏡，將它交給了那個驚魂未定的研究員，自己則小心翼翼地繞回了前一排，朝著約瑟夫的方向慢慢靠近。
葉羽用眼神提醒了趙頌雅一下，趙頌雅在稍稍點頭之後，便坐到了約瑟夫的身旁，她驚異地發現，約瑟夫的麵色白得如同鬼魂，但是在他的臉上，趙頌雅卻看見了非常清晰的理智和一種說不清的意味。
就像是他看見了什麽他無法理解，卻又極其震撼或者恐怖的景象，他身上的冷汗幾乎浸透了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頭發也貼著額頭，趙頌雅注意到，約瑟夫的右手正緊緊地抓著一個掛在自己胸口的吊墜。
準確來說，是一個十字架的吊墜。
“我沒事。”
出乎意料的，約瑟夫突然開口說道，然而這句話顯然不具備什麽說服力，至少他沒法說服那個差點被他勒死的研究員。
他將視線轉向了趙頌雅，看了她一眼後說道：”我看見了那團光，像是一團爛掉的太陽……我還聞到了海水的腥味，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麽。”
人們皺起眉來，約瑟夫這兩句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他們並不能立即理解他的意思，又或者他現在的語言能力或者邏輯思考能力的確遭受了某種影響，以至於他在胡亂說話。
但趙頌雅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海水的味道？難道你看見的不是海洋？”
“不，不是！”
約瑟夫的聲音突然抬高了，他的雙手猛地抬起，嚇得趙頌雅連忙往旁邊一縮，但約瑟夫並沒有像對待那個研究員那樣對她發動襲擊，而是用雙手用力地去抓自己的頭發，他用的力氣如此之大，以至於眾人以為他幾乎要將自己的頭發甚至頭皮都抓下來。
他大聲地說道：“那是海，但又是宇宙……簡直就是一麵巨大的鏡子，我不懂，理解不了，也沒法向你們解釋。”
後半段的話，他是直接以英語喊出來的，表情無比猙獰，但他的語氣卻是相當的篤定，不由得趙頌雅等人不相信他話的真實性。
葉羽取出了一瓶水，將它遞給了約瑟夫，後者朝著葉羽歉意地點了點頭，這個舉動倒是讓趙頌雅放心了不少，它讓約瑟夫看起來正常多了。
“不管怎麽樣……我們先去小鎮上。”，葉羽歎氣道：“我嚐試著去聯絡一下，希望能夠有用。”
……
張涼看著遠處的月亮，隻覺得它大得誇張，與他在舊亞楠和獵人夢境所看到的月亮不同，他總覺得自己站在禁忌森林之中看見的月亮，帶著某種奇特的藍色，這讓它與自己印象之中的那個熟悉的天體區分了開來，具體形容的話，它看上去更像是某種獨特而美麗的天體。
“張？”
身後的黑暗之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張涼回過頭，便看見尤瑟夫卡站在兩米開外，她已經更換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條件簡陋，哪怕是在禁忌森林之中擁有一個小駐地的獵人聯盟，也沒有辦法為維琳和尤瑟夫卡等人提供多麽體麵的衣物……在狩獵之夜，這些東西本就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物，尤其在這種異常的情況下，一件稍微幹淨一些的衣服，一些食物和幹淨的水，在長時間的勞頓和緊張後，這樣的條件已經完全能夠讓她們放鬆下來了。
這裏緊靠湖邊，取水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她大概是最先完成自身清理的人……至於維琳和那個老婦人，現在應該都在照顧亞莉安娜。
“啊……啊，好久不見。”
不知道怎麽的，張涼回了這樣一句非常奇怪的話，他也已經換上了聯盟長沃爾特帶給自己的一套獵人製服，非常標準的獵人衣裝，或許是獵人聯盟的特殊品味，這些獵人製服的披風都得到了些許的加長。
“嗯，好久不見。”
出乎意料的，尤瑟夫卡學著他的話回應了一句，而後她上前了一步，朝著獵人行了一個相當標準的女性教會禮儀。
張涼笑了笑，他能夠察覺到尤瑟夫卡現在的情緒，那種雖然短暫，但卻無比鮮明的輕鬆和愉快的情緒，至於這“愉快”的具體組成到底是什麽，他就不得而知了。
“張，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尤瑟夫卡輕聲問道：“盡管我很希望你是為了尋找我們而進入禁忌森林，但這實在是有些不切實際了……你有自己的計劃麽？又或者準備與沃爾特先生他們一起行動？”
張涼與她對視著，數秒後，他將視線移開，重新看向了月亮的方向：“這裏距離拜倫維斯，還有多遠？”
“你想去那裏？曾經的學院？”
尤瑟夫卡看上去有些驚訝，但這種情緒並沒有到達“驚愕”的地步，顯然她之前也有過相關的猜想。
“嗯，是的。”，張涼回答道：“事實上，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去什麽地方，這裏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但……我總覺得自己應該去那裏一趟。”
“追根溯源是求知者該有的態度，但卻不應該是努力求生的人應該具備的習慣。”
尤瑟夫卡若有所指地回答道，但緊接著，她便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
這個話題並沒有再繼續下去，卻見尤瑟夫卡將視線轉向了張涼的腰間，在那裏有一根金屬拐杖，樣式與聯盟長和亨裏克兩人的拐杖一模一樣。
“噢，這個……據說每個聯盟的獵人都有一根。”，張涼解釋著，他將這拐杖拿在了手裏，並不重，甚至可以說有點輕，做工還算優良，但絕對沒有辦法作為獵殺時的武器來使用。
“張，你加入了聯盟，是麽？”
尤瑟夫卡的聲音壓到了最低，她有些擔憂地說道：“請允許我問一下，你對聯盟長，也就是沃爾特先生，怎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