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特仔細地看了看這份新增了名字的名單,因為那個粗糙而又奇怪的鐵桶頭盔,張涼並沒有辦法看見他的表情變化,在光亮掃過那鐵桶上的微小孔洞時,他甚至產生了這位聯盟長其實是個瞎子的想法。

 那樣一個微小的孔洞,天知道用一隻眼睛從裏麵往外看是什麽感覺,又或者……沃爾特並不怎麽依賴視力,就像是那些放棄了肉眼而選擇了被稱為“內在之眼”的拜倫維斯學者們一樣?

 但這個有些古怪的男人又的的確確是在閱讀那份名單,他認真地端詳著張涼的名字,隨後驚歎道:“你是……東方人?”

 “是的。”

 在這一點上,隱瞞並沒有意義,畢竟自己的長相就擺在這裏,現在的他可是連麵罩都沒有。

 “噢,遙遠的地方。”,沃爾特的視線朝著名單的上方稍微地抬了抬,似乎是看向了另外一個名字,數秒後,他將這份名單慢慢卷起,而後塞回了自己的拐杖之中,看似隨意地問道:“張,你有其他的同伴來過這裏麽?”、

 “你是說?”

 “和你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人。”

 沃爾特補充道:“或者說,和你用同樣文字的人。”

 聽了這句話,張涼的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了林梆的影子,但他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小心地問道:“沃爾特先生見過其它從東方來的獵人?”

 “是的,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聯盟長將拐杖的握把重新地扭了回去,解釋道:“那個時候,獵人聯盟才剛成立不久,那些學者也還沒有全部變成瘋子。”

 “哼……這些當地人,將可笑而蠢笨的寓言強加在異鄉人的身上,滿懷惡意,毫無人性。”

 聽得出,聯盟長對於亞楠人抱有相當大的敵意和不屑:“所以在那個時候,我希望每一個遇到的外鄉獵人都能夠加入聯盟,因此也認識了不少‘有意思’的人。”

 他在“有意思”這三個字上刻意地加重了語氣,言語之中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仇恨:“我還記得那個人,他或許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

 沃爾特像是被勾起了講往事的欲望,隻見他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雙手撐著自己的拐杖:“他的表現實在是奇怪,他自稱為學者,但卻有著獵人一般的技巧和實力,能夠輕鬆擊敗、殺死普通的獵人和獵物。”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最後卻將汙穢從地下傳播到了別處,並將其他的獵人視為自己的獵物,他自己便成為了汙穢的本身。”

 張涼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他低聲問道:“他背叛了你們?”

 “他殺死了兩名盟友,而後便帶著那汙穢的血液去了別處,他的手法太過於特殊,”

 聯盟長的聲音之中的情緒在簡單的變化之後又重新地歸回了平靜,在那一瞬間,張涼感覺自己似乎捕捉到了那藏在鐵桶孔洞下的眼睛,明亮而平靜,似乎並沒有什麽獸化的痕跡。

 終於,他說出了這名獵人聯盟的背叛者的名字:“他的名字和你很像,同一個音節……你的名字是‘張’,而他的則是‘gu’。”

 “gu?”

 張涼重複著這個音節,他知道自己猜對了,沃爾特所說的“叛徒”,正是那個曾經出現在自己夢境之中的該隱赫斯特獵人,而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似乎真的與自己是某種程度上的“老鄉”,而聯盟長所說的傳播汙穢一事,指的應該就是此人將汙穢之血帶去了該隱赫斯特,隻是不知道,他口中的汙穢是否還有其餘的含義。

 “好了,張,關於這些舊事我們以後再說吧。”

 聯盟長呼了口氣,他從石頭上站了起來,對著亨裏克道:“去看看馬達拉斯,別讓他和那毒蛇走的太近了……蛇類終歸是蛇類。”

 他攤開手,手掌之中是一支采血瓶。

 “盡管不依賴血液來進行獵殺是一個好習慣,但合格的獵人總歸應該做多方準備,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然後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張涼接過了采血瓶,稍稍有些疑惑:“我們?”

 “你,亨裏克。”

 沃爾特少有地笑了笑:“這一次的工作來得過於倉促,如果再不出發,亨裏克恐怕要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了。”

 ……

 禁忌森林之中的黑暗仿佛是人類心中恐懼的溫床,當尤瑟夫卡透過木屋牆壁上的破口朝外窺探時,總會感覺自己在凝視最為醜惡、深沉而恐怖的深淵。

 禁忌森林中的飛鳥相當的少,能夠生存下來的僅僅是少數,這裏的蛇實在是太多了,而那些恐怖的畸形毒蛇並不滿足於禁忌森林之中的天然食物鏈條,當然,如果將那些流民和當地的居民納入食物鏈條中的一環,那麽這個循環便要完整得多了。

 維琳正在小心地照顧亞莉安娜,她的情況好轉了不少,這得益於那個自稱獵人聯盟之長帶來的采血瓶,其中的血液在尤瑟夫卡隻能算是勉強合格,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精煉血液的餘地,為了這位夜之女的生命,她隻能同意為她注射血液。

 但是現在,這破爛木屋遠處傳來的扭曲人聲和時不時在牆壁破口處閃過的火光讓屋內的治愈教會女醫師和披頭散發的老婦人不寒而栗,前者靠在門邊小心地聽著外麵的聲響,而老婦人則靠在了維琳和亞莉安娜兩人所在的房門邊上。

 這個可憐的老婦手中抓著一把勉強可以稱為刀子的扭曲金屬,那是她在外麵找尋野果時發現的,她的狀態不比亞莉安娜好上多少,但或許是因為她的的確確見證了亞楠的災難,又或者是老年人自身的神經要更加堅韌一些,所以她並沒有就這樣昏死過去。

 尤瑟夫卡咬著牙,她左手握著手槍,右手手指則死死地夾著醫師們用於自衛的帶毒小刀,她知道,這些小刀到最後不過是魚死網破的一些手段而已,相比於危險爆發的瞬間,毒素的生效實在是太過於緩慢了。

 門外的人聲漸漸的近了,這些人都是從附近的破舊村落遊**過來的當地居民……或者說是瘋子。

 在他們“獻祭”、屠殺了一切活物之後,終於找到了這裏。

 獸化獵犬的聲音穿透了牆壁,尤瑟夫卡的心跳開始加速,比起發瘋的居民,她更加害怕這些知覺靈敏,但已經被獸性所侵染的動物。

 冷汗順著女醫師的皮膚滑下,她咬著牙,左手的獵人手槍微微抬起。

 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這脆弱的木板根本無法攔住獵犬們的知覺,恐怖的吠叫聲幾乎就在一米開外響起,而門外的那些流民們,就如同發現了獵物的餓狼們一般,發出了駭人的尖叫。

 ……

 哇,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