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藍色製服的男子拖著藍色披風從樹林之中緩緩走出,手中的金屬拐杖上輕輕地點在旁邊的地麵上,汙穢而潮濕的泥土沾染在拐杖的末端。
寒冷的目光則從鐵盔那僅有的一個孔洞之中射出,聯盟長沃爾特抬起頭,懾人的目光同樣朝著上方抬起,在他的麵前,是一座有近十米高的巨大墓碑,上麵的複雜銘文已然模糊不清了,但那些殘留下來的痕跡和攀爬在它上麵的奇異植物卻總會讓凝視它的人渾身發寒。
這不是給人的墓碑,無論誰拜倫維斯學院,還是亞楠的居民,都不會使用這種樣式的墓碑,它的年齡遠比亞楠人對“亞楠”這個地區的認知更為古老,更別說是沃爾特這樣的外鄉人了。
在他身後的草叢中,躺著一具屍體,姑且可以將它視為人類的屍體吧,雖然死者的頭部已經炸裂成了一團互相盤繞的毒蛇,而這屍體的手中還握著一把粗糙的斧頭。
隻不過,這駭人的“怪物”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一死,或許它曾經想要對沃爾特發起突襲,但結果它的胸口卻被什麽東西擊碎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他的軀體之中已經被這些可怕的毒蛇所充斥,也一樣無法避免生命的流逝。
那審視著巨大墓碑的目光最終還是垂落了下來,沃爾特扭動了一下脖子,他能夠感受到四周的**,也能夠感受到遠處的漆黑山林中所包含的恐怖氣息。
身後有火光晃動,那光芒照亮了聯盟長背後的奇特武器,那把綁縛在他背上的輪形鋸刃,這圓形機械式鋸刃上有著對稱的花紋,密集排布的鋒利刀刃有如野獸的勾爪,而在這獨立的圓鋸上,則又單獨綁縛著一把尖頂的棱形金屬錘,上麵有著森森血跡。
顯然剛剛,沃爾特就是用這個東西殺死了那個異變的流民。
他回過身,便看見斜坡之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朝他走來。
毫無疑問的,那是兩名獵人,前者腰間掛著提燈,標準的獵人打扮,但身上的衣物在光芒下卻呈現出老舊的黃褐色,狀態優良的獵人手槍與調試良好的鋸肉刀均在他的手中,這個身材略顯矮小的獵人用麵罩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露出的雙眼中透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仍然堅定。
而在他的後方,一個手持獵人斧的身影則要相對高大一些,他的打扮更為怪異,那是一套亞楠的屠夫和劊子手才會去使用的衣物,黑色的衣物上仿佛曾經沾過大量的血,那顏色甚至取代了黑色,尖頂的帽子與麵罩連為一體,僅僅為他留出了口鼻與雙眼。
除了各自的武器之外,兩人的身上還帶著一根看上去極為普通的拐杖,與沃爾特手中的似乎一模一樣。
兩人沉默著,就這麽朝著聯盟長沃爾特走去,待兩人站定,麵前的聯盟長便抬起了手中的金屬拐杖,將它指向高空,左手按在了胸口,用奇特的禮儀向兩名獵人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同樣的,這兩人也取出了自己的拐杖,用統一的動作回禮。
“親愛的盟友,你們來了。”,那視線投向了後方屠夫打扮的獵人:“馬達拉斯,你的哥哥呢?”
“我許久沒有看見他了。”
被稱為馬達拉斯的屠夫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道:“入夜之後我就沒有看見他,或許是去照看我們的蛇了。”
“他和我提起過。”
沃爾特的視線稍有緩和:“他是一個嫻熟的獵人,總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在簡單地問候了屠夫獵人馬達拉斯後,聯盟長又將視線轉向了另一名獵人:“亨裏克,那些村莊的情況如何?”
“不太好。”
這個皮膚黝黑的獵人回答道:“附近的三個村莊已經失控了,那些村民將一些抓來的野獸和其他流民殺死,開始進行一些獻祭,我不能靠的太近……有不少人在周圍巡邏,那些狗能夠聞到我身上的血腥氣。”
沃爾特點點頭,他的聲音從那鐵桶頭盔下鑽了出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盟友,你要找的那個女孩,就在附近。”
聽了這話,亨裏克猛地抬起頭來,雙眼之中滿是狂喜。
沃爾特抬起手虛按了一下:“你提到過的那位女醫師和老婦人和她在一起,我在拜訪了她們的藏身處後,清理掉了附近的毒蛇和流民……短時間內不會出問題。”
“現在,我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沃爾特拄著拐杖,聲音變得沉重且不容置疑:“害蟲們開始活躍了,那些影子,和伴隨著它們的汙穢也將遍布這裏。”
“我們人手有限,也應盡力一搏。”
聯盟長將拐杖掛在了腰間,伸手握住了那奇特的金屬錘,並將其與那圓形的機械鋸刃組合在了一起。
恐怖的機械圓鋸發出了刺耳的聲響,大量的火花從上麵迸射出來。
“出發吧,盟友們……讓我們來清理這汙穢的街道!”
……
灰色的濃霧似乎將空間隔斷了,張涼發現自己的視線沒有辦法穿透那層濃霧,也沒有辦法看見被它隔開的趙頌雅等人。
這濃霧比起在與米寇拉什衝突時所出現的那些霧氣要更加濃重,甚至於他的感知都沒有辦法稍微地靠近這些霧氣。
山道之上,三個渾身籠罩在漆黑長袍之中的人影正朝著他並行而來,中間一人手持燭台與利刃,右側的黑影單持長刀,而左側的人影,也就是之前那拋射火球的“影子”,則提著一把圓形的單手鐵錘,看上去頗具分量。
張涼握著鋸肉刀,看著自己麵前的三名敵人,他們的形象,與之前趙頌雅所說的“歐頓”的符號是如此相似,而就像那無形的神明一般,張涼也無法看清他們的麵目,他們就像自己的名號“影子”一樣,似乎根本就不具備形體,就連那探出衣袖的手臂和手掌,也像是由某些其他物質構成的。
三名訓練有素,而且不知深淺的敵人給了獵人巨大的壓力,而此時的他,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徘徊在自己左眼,乃至大腦之中的衝動和熱量。
那是潛藏在他身體之中的獸性,一股聲音在他的血管與腦海中回**,他身體之中的血液似乎正在被某種力量所引導著,這段時間從未顯現過的野獸本能變得清晰而具體,伴隨著那無形的聲音,一個許久沒有出現過的符號開始在他的眼前閃爍。
那是在他安葬了吉爾伯特之後,腦海之中莫名多出來的奇特符號。
鋒銳的爪痕貫穿了大量的豎線,那是野獸的爪痕,亦是人性與獸性混合起來的特殊咆哮。
終於,亞楠的影子們逼迫到了獵人的麵前,那手持長刀的陰影突然奔上前來,手中的黑色利刃朝著獵人的脖子落下。
迎接那利刃的,是一聲衝破了理性的阻攔後的嘶啞咆哮,以及那沾染著主人自身血液的鋸齒刀鋒。
陰影手中的燭台燃起了火光,而另外一個影子的左掌再次匯聚起了高溫的火焰,閃爍不定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戰場。